陆俊 | “丰满”年味

“丰满”年味

文/陆俊

马上要过年了，年味去哪里了？

在老底子，西北风出来了，年味就会越来越浓了。打米胖糖、炒番薯片、捣年糕、做团，家家户户都热气腾腾，孩子帮着拉风箱，家庭主妇围着灶台忙得不亦乐乎。

最热闹的是四五户人家约在一起，互助捣年糕，老灶头8尺大锅还要大的粢饭锅烧一日到夜，四五个壮劳力用大石锤头举过头顶，捣向石臼中蒸熟的糯米粉团。每砸下一记，坐在石臼前的一位有经验的老者，会熟练地配合拿石锤的人，把石锤从黏稠的糯米团中间拔出来，又在石锤头上抹把凉水，防止石锤子下一记与糯米团黏在一起，顺手将一大团的糯米团翻一下。这捣年糕是过年的大事，通常在收成好的年份，年糕家家户户都会捣很多，一直吃二三个月。我外婆家，人口多，生活富裕，二只八担缸、一只六担缸都会装满年糕，用冬日的井水养着，会换水一二次。立春一过，就不能换水了，换上春水，年糕会发臭得快。

寒假去外婆家是最欢乐的，老灶头总是没有空闲的，好吃的东西少不了。拉风箱、帮忙烧火这是孩子们最乐意的，因为无论是做番薯面、打糖、炒薯片、炒倭豆等等大人都是忙不过来的，孩子们就会指派去拉风箱，会得到先吃的奖励。拉着风箱，灶堂火头猛，脸映得红彤彤，少儿气力自然也小，常常会满头大汗，一半是“火”热，一半是“累”。小舅舅会去搬来柴片、竹片、木枝条等硬柴，这样干柴烈火就不用多拉风箱。一锅做好了，外婆通常都会先奖励我。炒倭豆刚出锅，倭豆滚烫、滚汤，第一把就给了我。我等不及倭豆冷却，就“嘎嘣”“嘎嘣”咬起来。打米胖糖是最期待的，外婆会每个孙子、外孙发一箱，自已包干吃。

那个时候，肉贵鱼便宜。外公是个精明的人，每年会在下半年用大米去换些“私盐”回来；还会用羊、鸡鸭去小渔村换钓带鱼、鳗、墨鱼回来。钓带鱼，透骨新鲜鳞镫亮。在冬至前，小渔船到传统鱼场钓带鱼，鱼钩很大，就扎一块鱼块，带鱼看到鱼饵，就会像闪电一样冲过去一口咬住恶狠狠地吞下去。海里的鱼都弱肉强食，极其凶残，根本不会去辩别鱼饵，钓鱼人拉起杆子，有时候会拉上两三条，后面的带鱼咬住了前面的带鱼尾巴，被钓鱼人一起活捉了。钓鱼人会放很多鱼杆，轮流起杆。带鱼钓上来后，是不取鱼钩的，直接剪断线，钩子留在鱼嘴里。钓带鱼的鳞皮鲜亮、无刮痕，网捕带鱼出海较远经冰冻颜色会白一些，有的皮鳞有刮痕、尾巴断等情况。钓带鱼经清洗后，会被吊起来阴晒、风干，那个时候，家家户户北边窗户都会带鱼吊着风干。

“风鳗”更是少不了的，海边人靠海吃海，差不多每户人家会准备二三条海鳗风起来，年夜饭、请人客、办酒的时候必备的菜，无“鳗”不成宴，风鳗的做法，极为简单，挑粗壮的海鳗，洗净，剖开，剔去鱼内脏，在鱼肚里抹上盐，然后用细绳子扎牢肚子，最后挂起来凉晒。

这几年，年味越来越淡了，因为基本上什么年货都商品化了，只要有钱几乎天天都能从市场上买到，所以不用自己动手备年货。就说这宁波风鳗吧，就数象山爵溪、茅洋文山，还有宁海强蛟最有名，这些地方做鲞有几百年的历史，所以对风鳗有独特的制作方法，强蛟峡山码头有用塑料绳做的专门网床进行晒鱼鲞的，鱼鲞的品种很多，鳗鲞也是其中之一。每年立冬一过，一条条海鳗被剖开了膛，用细竹枝撑着，一条条背洁白、肚金黄的风鳗便“爬”上了渔民屋檐下的竹竿儿和网床，成为冬日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爵溪田根清则将洗净的鳗在加盐、酒、姜等水中泡24小时后，吊起来阴干，平台上、院子里、屋檐下到处都吊满，就吊到了镇市场的巨大楼顶。茅洋文山专门有晒鱼鲞的场子，凉干用的竿子，遮阴棚。原来，年味都“藏”在厂里面了。

洗洗刷刷也是过年的一种味道。外婆家是四合院，在解放初，是茅草房。后来，我外公在别人手里买了房，东西两头厢房都是我外公家，原先是住东头的，后来大舅在东头大房间结婚了，就搬到了西头。快过年的时候，外婆会挑一个有太阳，没有风，比较暖和的日子，把木门板、木窗、厨房的瓶瓶罐罐都洗刷了一遍。水是外公从很远的一个方井里挑来的，冬暖夏凉。外公挑水去的时候，我几次跟去过，看了多次，不知为什么这井要挖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水比其它地方清。

现在住在小区里，高楼里各家洗洗刷刷、准备年货，彼此也就看不见。这年头大家都忙，难得过年放假窝在家，除了自已父母、至亲，其它亲戚也走动少了。我自己转眼老了，独生子只能带回来一个金凤凰，不可能像老底子这样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了。元旦休息，我也吊了几条风鳗在后阳台，盼望年味丰满起来。

陆俊,笔名俊歌。1962年出生，象山人。父母曾在宁海象山二县合并期间，在宁海城关工作，一个热爱家乡的象山人，也热爱关注宁海。

□编辑：叶寒

□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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