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戈壁胡杨

戈壁胡杨

你知道戈壁滩上的胡杨树么？

余秋雨说：“胡杨树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我想那就像是信仰吧，强大的信仰足够撑起一切。

——引言

前一段时间回老单位出差，趁着闲暇的时间去看了一下老领导。在门口打了报告，老领导一看是我，眉眼中那种如同看见女儿的温柔让我感动。

老领导的身体状况比我离开单位的时候，更显颓感了，说话时不足的中气和浮肿的脸颊让我无法想象他经受着怎样的折磨。他问了我的近况，然后认真的对我性格和能力上的优劣做了点评，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办公室来了电话，我便没有再打扰下去离开了。

临走前老领导那句，做出了什么成绩别忘了跟这面家里人说一下。一直在我心里转着，转着，然后发酵成一个气泡，在眼眶里鼓出来。

老领导是上个世纪提干的战士，属于我还没出生就已经入伍的那一代。那个年代发生了很多事情，戈壁滩上相继横空出世了朵朵绚烂的蘑菇云、东方红也有了自己的家族、杂交水稻的产量越来越多……那个年代的中国创造了好多举世瞩目的成绩，那个年代的人也一样。

某项目试验开始的时候，老领导还只是入伍不久的战士，为了获取最珍贵的样本，冲进了危险的试验场，最后由于有毒物质的影响，试验数据成功取回的老领导带着活不过三十岁的医嘱活了下来。之后的每天他都当做人生的最后去过，不负自己、不负国家。

同年兵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情，他说入伍后第一个感恩的人是老领导，因为那是新兵刚下连的时候，同年兵因为训练受伤住了院，老领导知道情况以后去看同年兵，等到同年兵出院，路上偶遇老领导，老领导竟然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还关切的问他身体怎么样，从那以后他就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和蔼的、羸弱的、年轻的“老人”。

彼时老领导还不是我的领导，我也只是在部队的一些老班长的嘴里或多或少的听到老领导的事迹，同年兵的话让我有些无所谓，总觉得同年兵那种“特殊情况”领导能记住他很正常。直到后来从旁人那里得知，老领导会在新兵下连的时候记住每个新兵的信息，因为他觉得这些娃娃离乡背井不容易，他们需要被重视。

我们的部队常年在戈壁滩上，风吹日晒，老领导和战士们一起生活，尽管身体不尽人意但他从来不会开口叫苦叫累。

后来单位改革，老领导成为了我的领导。印象最深的是那年冬天，新疆比往年要冷很多，因为各项任务的需要团里的领导都亲自带着任务分队出征了，老领导留在后方“看家”，恰好是新兵下连的时间。

那段时间天气很冷，他拖着病弱的身躯往返在山上与山下。上山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老领导详细的问我“义务兵现在的工资是多少”、“我当新兵的时候，来了戈壁滩心里会不会有落差”“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些什么”“戈壁滩太荒凉他们会不会怕”……

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给老领导准备的发言稿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老领导这一路想到的所有问题以及想对新战友的话，没有高谈阔论、没有照本宣科，全都是一名老兵对新战友的肺腑之言。

今年年初，老领导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每个周都要去乌鲁木齐的总医院进行治疗，可是他担心单位，每次都是匆匆赶回来。元旦前夕，天气寒冷，回到驻地的老领导发烧40.2度，迫不得己进医院输液。

元旦假期我和办公室的搭档一起去看老领导。我们打电话给通信员，在老领导的授意下通信员说“马上输完液出院了”，深知老领导为人的我们赶去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老领导看到我们脸上满是歉疚，连连说耽误了我们过节。彼时的老领导脸颊两边已经全是浮肿，当听到我说单位有正在休假的副大队长坐镇，老领导满是歉意的说影响了别人休假。

闲聊之余谈起单位在元旦那天组织观看的电影《芳华》，老领导说自己没有看过这个电影，只是在住院前简短的看过预告，感觉是个很有代表性的片子，让官兵们看看很好，又担心芳华里太过现实的片段让刚下连的新战友萌生怯意。但是转念一想，人总是要成长的，部队的作用就是让每个人沿着正确的方向去长大，成长不是逃避，是直面人生。

听到老领导的话我给老领导简要的说了电影的大概情节，刘峰与何小萍的被遗弃被孤立、文工团解散时所有人痛苦着唱驼铃、最讨厌的小郝最后怒骂那些打退伍老兵的执法队、芳华逝去之后刘峰与何小萍满怀信仰的平淡活着相偎相依……

老领导听完很欣慰的笑了，他说我们现在还年轻或许感觉不到，他听我的叙述之后能够深深地感受到，因为自己从那个年代过来，以前的老战友或是离世、或是病故、或是在为了生活打拼，当过了不惑之年才明白，有时候满怀信仰、平淡生活才是最大的幸福。

我和搭档被这种超然的安稳感染了，心里久久的不能平静。后来我们离开了医院，刚走出医院门的时候搭档被通信员叫回去了，我们带来的东西被老领导“逼迫”着退回了商店；后来我们才知道，老领导那天输完液又回到了单位，他总觉得大过节的没有去看看官兵们，心里过意不去。回到单位看了看部队，又匆匆的赶回医院。

老领导那一代人似乎想到的只是付出，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些什么。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这是一个物质丰硕而精神极度匮乏的年代。

现在我们做一件事总会觉得值不值得，而那个年代想的是应不应该。

我很清楚这次一别，相聚两千多公里的两个单位，可能以后很少有和老领导见面的机会了。但是心里明白，无论走多远，无论飞得多高，这里都是我最初的家。

这里有太多老领导这样的人，奉献了自己所有的芳华，他们默默无闻，不计得失，他们如同戈壁滩上的胡杨树，就那样屹立在那里，如同一个个伟岸的巨人，撑起了一天湛蓝的天空。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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