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邹容说她们几个姐妹在唱诗经，邀我去给她们伴奏。
她是梅苑学校的老师，小城文坛七仙子之一。
堪称才女。
在小城，喜欢书画古琴歌唱文字的女子越发多起来，而项项都有涉猎，样样皆能出采，好像独她一人。
她安静得能把自己摆放成南山上的一棵松柏。
唱着弹着写着画着，迎来送往自己的春夏秋冬。
我见过汉服社吟唱古诗词。
吟罢，邹老师的长篇书写便已成形。
真乃才华横溢。
就很好奇，她们要唱的诗经，会是个什么样子。
关于《诗经》，大家耳熟能详的是风雅里的诸多篇章。
诗经时代有着大量的质朴和直率的田野之声，在中国文学的长河中，尽管它被列为经典之首，却并没有演变成民族的精神底色。
那种自由、真切、质朴，你很难想象我们汉族，曾经遍地滋生着那样烂漫的抒情和言说。
很像存留在青海、甘肃、宁夏偏僻地区汉人仍在吟唱的“花儿”。
老夫子将诗经概括为“思无邪”的那句话真像中了邪一样。
程伊川也说：“思无邪者，诚也。”
表面上看，是说“修辞立其诚”，要求诗人必须是真性情。
司马迁在《屈原列传》中也讲：“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
貌似客观，实则一步一步被借用来做镣铐，死死的将真性情束缚。
诗经首篇就是直抒“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那样的男子相思之情。
孔子对自己编著的诗经很少有具体篇目的评论，唯独《关雎》。
他说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夫子曾赞叹他的学生追慕的““浴乎沂，凤乎舞雩，咏而归””的情景和趣味，让我们感觉他是个随性而坦诚的小老头。
我宁肯认为他的“无邪”之论，更多的是感性意义上对情感的肯定。
并非在道德上做界定或绑架。
儒学成一统，诗经成典籍之后，世人对诗经的认知，只在“无邪”、“不淫”上做足道德文章，把“乐”、“好色”的唯美与真性情涂抹成洪水猛兽。
汉人的真性情样子大多被框缚成循规蹈矩。
诗经的自由、烂漫基因渐渐泯灭。
她们唱诗经选的是采薇。
《小雅·采薇》是出自《诗经·小雅·鹿鸣之什》中的一首诗。
全诗六节，描摹了一个戍卒的口吻、心情。
前五节着重写戍边征战生活的艰苦、强烈的思乡情绪以及久久未能回家的原因，从中透露出士兵既有御敌胜利的喜悦，也深感征战之苦，流露出期望和平的心绪。
第六节以痛定思痛的抒情结束全诗。
感人至深。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几句，被称为《三百篇》中最佳诗句之一。
晋人谢玄把“昔我往矣”四句论为三百篇中最好的诗句。
王夫之说它“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刘熙载在《艺概》里称它为“雅人深致，正在借景言情”。
邹荣她们唱的采薇，正是选取了这四句，六段反复。
有点奇妙。
诗中戍卒的情绪、心理：“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被重新构建，此时的风雪归程，路远、天寒、既饥且渴，狼狈而凄苦的画面，要掩藏在更深的意韵后面。
临涣中学的音乐徐老师嗓音宽宏而润婉，六段反复中间一段“啊”之长吟，凄怨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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