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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刻骨铭心的1969

我刻骨铭心的1969

吴芳华

1968年底老三届学生升学无望,就业无门,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山下乡到农村去,我们班(我是剑阁中学高68级生)大约有十多个城镇户口的同学,我第一个拿上户口本去城关镇下了户口报名上山下乡去城郊公社光荣一队。
尔后班上的同学也一一去办了下乡手续。当时大家思想单纯,根本没想那么多。当下形势逼人:毛主席19681222日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城里大街小巷贴满了动员下乡的横幅标语,每天早午晚县广播站滚动播放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每天晩上城里党政机关干部、工厂工人,商店员工,各段组居民敲锣打鼓高举彩旗标语牌大街小巷宣传游行大造声势。
面对如此强大的舆论攻势,文革后期学校不招生,工厂不招工,单位不招干,你不下乡还呆在城里干嘛?当闲人吃闲饭?看这阵势,我们一天不下乡,这宣传游行动员就要一直闹腾下去。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最听毛主席的话,毛主席指向哪里我们就奔向哪里,党叫干啥就干啥,我们从小就受的这种正统教育,听话、服从、照办,上山下乡义不容辞!文革之后,我们——一群在“文革”中吒咤风云的在校学生成了在城市里多余的人,你不下乡还能怎的?
1969113号是个隆重而难忘的日子,剑阁县政府在公园坝召开了隆重热烈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欢送大会。县城数百名即将下乡的知青(即老三届的高初中毕业生)身背背兜锄头被盖等行李,在广场集合,县委县府领导讲话表示欢送等意思,知青代表上台表决心,家长代表也上台讲话表决心,支持子女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然后给每一位下乡知青胸戴大红花,全城工农商学兵出动,象欢送出征的将士一样敲锣打鼓为知青壮行,广场上彩旗飘扬,鼓号声声,送行的有家长,有同学,有县委机关干部,居委会大妈……,那场面那气氛真让人心潮彭湃激动万分。欢送会后县城知青便分兵五路——剑北、剑公、闻溪、抄手、塔子山等地出发(因剑阁知青无集体户,基本以个人为单位联系到远近不等的公社大队生产队)向各自报名的生产队走去。我的几位小学中学同学还为我送了面盆、马灯、镜子、二胡、笔记本等礼物来欢送会为我送行,让我热泪盈眶十分感动。
我在我哥及同班二十多位同学(他们是回乡知青,第二天县上有专车送他们回乡)的陪同下背上行李上碑亭子登塔子山向城郊公社光荣大队走去。同学们一路说不完告别的话,叮嘱若干下乡要注意的事,直送到两三里地的塔子山二道公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依依不舍和同学们挥手告别,我哥和三位女同学(高苟何)与我同行送我去生产队。一个多小时步行十多里到了我的下乡点——城郊公社光荣大队一队,社员们都在地里干活,院坝里空无一人,冷清冷落与县城热烈的欢送场面形成鲜明对比。我绕了好大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放牛大爷(后成为了我房东),拜托他去找生产队长,不大功夫老人家回来了说队长在挖渠不空,你把行李放我家吧,等收工回来再说。这一等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坡,都没人理我,我又急又气,急的是我安顿好行李还要赶进城明天一早送回乡的同学们,气的是我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到农村,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而来,他们应该热烈欢迎才是,怎么如此受冷落无人问津,心里的孤独苦闷委屈难以抑制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哥也没办法只好劝我,三位送行的同学也陪我流泪,流的是即将分别的伤心泪,流的是无人理睬被冷落的委屈泪,流的是离开校园初到农村就受挫的伤心泪……今天尚如此,那明天、以后、将来……我孤独一人该如何度过如何面对?眼看天色不早我们把行李寄放王大爷家便匆匆回城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去剑中校送完回乡的同学,他们清晨分乘县上派的卡斯车开往各自的家乡,那天寒风凛冽同学们风中相拥挥泪告别的场面至今历历在目,送走回乡同学我连家也没回便独自一人步行十多里回到了生产队。队长仍是不理不睬,他只管干他自己的活,只管分配社员们该干的活,就是不说我该住哪里,行李放哪里,直到天擦黑收工回屋,他仍不发话,白天好说,和大家一起干活,可夜里我十八九岁大姑娘该住哪总该有安排吧?我见他仍无动静就径直去他家门口,找到他。他一边干他自已的活,收拾东西,忙来忙去,既未正眼瞅我一眼,更未说端根板凳让我坐下说话,人到那时走投无路也顾不上这些了,他走哪我跟哪,撵到跟他说:队长,天都黑了,我该住哪?你说了我好去收拾打理。就这么软磨硬泡说了无数遍,他终于发话了:生产队没有空房子,你暂时去王姑爷家住下再说。
我的头“嗡”的一声,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了,一下子闷在那里了,王姑爷家?怎么住?王姑爷家老少三代五口人仅有一个过厅,一个小单间住房,一个厨房,一个猪圈,人家儿子媳妇孙子住一小单间,老两口就在过厅一进门的窗户边搭了一架床,我十八九岁大姑娘去他家,住哪?我既下乡总不能白天乡下干活,晚间回城里住吧?我还得给队长要求,任你说破嘴皮,队长两手一摊:没得房子,你说咋办?老两口是你老辈子(按辈分我叫他们大姑婆王姑爷),你先给他们搭铺(即合睡一床)住下再说。既如此夜已深,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再没别的去处,只好去王姑爷家搭铺了。
大家想想,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在校是和一帮同龄女生同一寝室住,在家是和妹妹同住,如今下乡却和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同床,难堪无奈孤独羞辱涌上心头,眼泪汪汪止不住啼哭,我迟迟不敢也不愿上床睡觉。老夫妇看出了我的心思,女主人(我叫大姑婆)慈祥地拉住我的手亲切地说:"背时妖魔(农村对女孩子的爱称)你从小常来我家,都是一家人了,有啥不好意思?我和你睡这头,你王姑爷(他老头)睡脚头"。王姑爷也摸摸我的头,亲切地说睡吧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干活呢。一番亲切地话语,他们亲昵的爱抚给了我温暖安慰,我打消了羞涩顾虑,合衣上床了。农村人睡觉一丝不挂,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不心小手就触摸到了女主人(大姑婆)光溜溜的背,很不习惯,床头便是起夜用的尿桶,臭味在屋里飘散,床的那头不过一米左右便是主人家儿子媳妇的卧室,小夫妻俩加上小男孩进进出出就在床旁经过。在这杂乱惊恐之中我睡下了,度过了下乡的首个不眠之夜。
我的房东即我叫的大姑婆王姑爷包括他们的儿子媳妇(我叫王表爸王表婶),他们是天下最善良的好人,最优秀的农民!从此我便在他家搭伙,知青下乡第一年国家发补贴,每月32斤大米8元伙食补贴,我都悉数交给他们。早上天麻麻亮便和他们一起出早工,或割牛草、除草、栽竹或挖地或出牛圈(背牛粪下田),到太阳出山便收工回家吃早饭,然后再出上午工下午工到天黑才收工回屋。大姑婆王姑爷待我如同待亲孙女,三顿饭不用我操心,收工回家热饭热菜端桌上,涮锅洗碗都不要我沾边,他们总说我从小在城里长大没干过农活,今天能够与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已经很不简单了。
知青都分了一小块自留地,我挖不动不懂该种啥,王姑爷总是趁放牛的功夫,把牛放山坡吃草,他便帮我一锄锄地挖地平整,待我中午收工饭后歇息,他便带我到自留地教我种南瓜黄瓜四季豆,栽窝笋、青菜、厚皮菜,还教我如何浇水施肥和管理。
他们胜似亲人的亲切关怀在我孤独无助的内心深处点燃了激情之火,从此我别无他顾全身心投入了农村劳作之中,大队部看我老实勤奋还选我当上了团支委,大队部经常在晚上收工后开夜会,一开就开到深夜再摸黑回家,住地离大队部还隔三个生产队,约莫两三里路还要经过一片坟林,有月亮还好能看见路,可遇到月黑头伸手不见五指,黑咕哝咚让人好害怕。人都是逼出来的,这时我很有林冲雪夜上凉山的感觉,硬着头皮摸索前往,高声唱歌以克制心中恐惧。还是我的房东好,老远就听见了女主人大姑婆的吆喝声:"背时妖魔来了啵?哟呵呵"!一听见大姑婆亲切温暖的呼唤,一股暖流自心中升起,眼中流出了感激的泪花,就这样一路歌声一路吆喝,跌跌撞撞回到了生产队姑婆的家。
老人家拉住我手跑进厨房,刨开柴火堆还有烤疙瘩火的余火,她说快烤烤手,锅里还留的有吃的赶快吃下免得冷!我在泪花陪伴下吃完洗漱,已是深夜,这才和老人家一起上床睡觉。
随后的知青岁月,冬夜和他们一家围烤圪瘩火拉家常,夏夜月亮坝乘凉话古今,和他们,和乡亲们结下了深厚情谊,以至于出现了我71年招教师离开生产队乡亲们手拉手含泪送行舍不得我走的感人场景。
下乡虽苦虽孤独有王姑爷大姑婆一家的亲切关心照顾,我享受到了亲人般的关爱温暖,让我的知青生涯充满了人间大爱,我能在两年多的知青生活中出满勤表现好当先进,也与乡亲们对我胜似亲人的关怀密不可分。

就这样我在她家一住三个月,生产队看我表现好信得过,这才令一家富农子女腾出一间房,村民为我打木床,木桶,土灶,三个月后我搬出姑婆家,住进了自已的知青小屋。这就是令我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知青生活第一年,难忘的1969,悲伤的1969,激情的1969

作者简介:吴芳华,共和国同龄人,69年老三届下乡知青,71年招考为教师,先后在四川剑阁,绵阳多所中小学任教,中共党员,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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