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听的歌声沁人心脾，让欣儿想起了她的外公、母亲讲给她听的，他们的故事。
外公三岁时，他那抽大烟的父亲要卖掉他，他妈妈苦苦哀求才没有被卖。
后来，外公七岁时，他父亲的“大烟瘾”犯得更严重，就被外公的伯父赶出家门，外公的母亲也带着他的小妹改嫁了。外公不得不寄居在他大伯家，十三岁时就去地主家做长工，一直做到十九岁，瞒着家人选择去当兵……
在一次回家探亲时，五岁就没了妈妈的外婆，在媒人的介绍下，与比她大八岁，身高一米八的外公匆匆见了一面，就定了亲！那年外婆十三岁，探亲假结束，外公返回了部队……
直到退伍，因外公立了几次战功（儿时的记忆里，外公的军功章花花绿绿，用一个铁盒子装得满满的。），部队领导给他安排工作——东北三省，想去什么地方任职，随他挑选。外公写了信回家，希望外婆能同他一起去工作单位。然而，在那个交通闭塞的年代，不识字的外婆，怕把自己丢了，不敢去找外公。外公放弃了吃“铁饭碗”的工作，带着他简单的行装返回了老家。欣儿曾问母亲：外公作为一名军人！因为自己的的承诺，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外公后悔没？母亲说：你外公外婆二个人傻！
说你外公傻，从没上过学的他，当兵回来后，可以做村里的会计，村书记。
他们是真的傻吗？
后来，外公外婆二人结婚了，守着一间简陋的土坯房和一只锅开始了他们的日子……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他们养育了六个女儿。母亲说：你外婆是真的傻，除了洗衣做饭，像个小孩，什么都不会做。而欣儿想到了曾在书上看过的一段话：“不好的男人让你变成疯子！好的男人让你变成傻子，最好的男人让你变成孩子。”
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一天，在县城上学的欣儿，没有到假期，但又特别想回家一趟。向老师请假，就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雨一直下着，也不知道是因为阴霾的天气让人压抑，还是因为没有顾客，师傅不耐烦的说：几个客人，不够油钱！嫌弃慢的可以不坐。师傅等到窗外的天幕由灰渐变成黑，才启动他那散发煤油味的中巴车。欣儿想到坐车到镇上还要再坐船，肯定是天黑都到不了家。选择就近去外婆家。
到了站台，绵绵而下的雨，打湿了马路边的小草，欣儿慌忙下车。却看到外公在小卖店坐着打字牌，旁边放着他那卖猪肉的篮子，里面有几根猪骨头。欣儿朝外公喊道：“外公，一起回去了不？”外公说：“你先回去，你外婆在家！”欣儿同外公说：“那我先走了，你不怕我告诉外婆，你在打牌？”“你这丫头！”身后传来了外公的声音。
欣儿快速往外婆家赶，到家门口时，看到外婆在洗晚饭米了。和外婆打了招呼，外婆笑着说：“你这个好呷婆，准备做饭你恰好来了！你没碰到外公？”欣儿支吾着，想是否要告诉外婆，外公打牌的事。另一扇门“嘎吱——”的声音响起，欣儿回头一看，外公已进屋。
或许是她的乖巧，或许是那时候的生活清苦（大家买肉不要骨头），外公每次卖猪肉回家，竹篮子里总会有欣儿喜欢的大小骨头。外婆做的骨头炖白萝卜，她觉得是美味佳肴。吃骨头里的骨髓，外公会用筷子戳一戳，递给她的外婆和欣儿。以至于第二天外婆去井里洗衣服，她的小手都变灵活了。外婆让她喊干农活的外公，回家吃饭，那速度简直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嗓门一吼：“外公回家呷饭了。”等她和外公到家，外婆把碗筷早已摆好，自酿的小烧酒也倒好在搪瓷杯里。欣儿高兴的去盛饭，掀开盖子一看：
“饭好像没熟呢？怎么一半稀一半硬？”她嘀咕着。
听到她声音的外婆笑着说：“你外公喜欢吃硬一点的，我喜欢软一点的。做饭时，把锅放歪，就那样了。”
去年，因为疫情，欣儿和外婆住了一段时间。她和外婆聊天，聊已故的外公。
握着外婆的手，欣儿笑着说：“外婆，你的手比我的手还嫩！”
“唉！你外公本可以当官的，就没有当农民这么辛苦了！说不定就还在呢，你外公在时，很多事情他做了，都不要我做，现在你妈妈和姨妈们也不要我做事……”
欣儿想起儿时，总缠着外公，要外公讲他当兵的故事。
欣儿摇着外公的手臂说：你就给我讲一讲吗？讲抗美援朝，讲过雪山，讲你的一只耳朵打仗时是怎么聋的？讲你当年带的那些兵……
外公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有什么好讲的？
现在想想，不懂事的欣儿，那是在揭外公记忆里的伤疤。
外公已离开欣儿几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常驻在她心间。
二
欣儿的父亲在十六岁时，在同姓三奶奶的介绍下，认识了邻镇的她的母亲。
那年，母亲十五岁，心里不设防的日子。做为家中的长女，就是带妹妹、帮大人做家务事、生产队挣工分。织二根小辫子的姑娘，皮肤偏黑，却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大大的。
在那个年代，处对象。你走前我走后，最少也要相隔十米，走在前面的稍快一点，可能相隔更远。结婚前，牵手或者拥抱那是不可能的事。逢年过节或需要帮忙做事，才会串门。
一次，欣儿父亲去外婆家。来回步行，花了二天时间，以致脚都被鞋磨起了水泡。回到家，看到欣儿奶奶没忍住就流泪了。邻居笑着说那么远，媳妇别要了。她父亲给了邻居一个白眼。
同年，在政府的号召下，父亲去了部队。一去就是八年。
是的，多亏那个年代，要不然就没有欣儿了。
欣儿没长大时，面对父母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无数次想，合不来就离婚呗。直到后来......
在外的欣儿，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说：“你妈生病在县医院住院，要动手术，有时间你就回来吧！”欣儿在电话里忙回答爸：“没时间我也会抽时间回来！”
紧赶慢赶，在母亲动手术的当天，赶到了医院，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已睡着了的母亲和陪在床旁胡子乱糟糟的父亲，欣儿眼睛酸涩涩的。父亲轻声说：“你妈也挺能吃苦的，痛得头上冒冷汗，要晕倒了，昨天才来医院。我钱给你妈的，自己小痛小病不说，又不看医生。你回来了就好，你妹和弟媳，因为侄子们小，来医院就哭，让她们回家了……”
看着无精打采的父亲，欣儿忙说： “爸，您昨晚上肯定也挺担心的，没睡吧！现在也就是照顾妈，和照护吊盐水，我一个人可以的。家里又还有家务事，你也趁天色早，要妹开车送你回去。”
父亲走到病房门口，还回头说：“吊水只剩一点时，你就按床头的呼叫铃……”“你快走吧，天要黑了！”欣儿催促父亲，他才离开病房。
或许是患难见真情，或许是同甘共苦。第二年，欣儿的父亲拆老房子被水泥板砸了，也住进了医院。知道动手术后就是术后恢复和修养，她妈在医院里反复对欣儿说：“你爸真算走运，菩萨保佑，各路神仙显灵，祖宗保佑……”第二天要欣儿弟开车送去南岳山烧香拜佛。从住院到休养，花了好几个月，都是母亲给父亲熬药，照顾父亲的衣食住行。
在医院里陪护父亲时，欣儿曾问父亲：“老妈对你好不？”“那肯定好，老来伴，老来伴……”笑容在父亲脸上荡漾。“我对你妈不好？当兵时，有个本地阿妹对我非常好，她家好有钱的。但我是一名军人，可不能忘了你妈。”
“那你还经常同妈吵架？记得那一年不？还把妈气得去了广东。你不让着她一点，甚至还闹离婚？”欣儿质问着爸。
欣儿也想到了那一年，她正在读高一。半个月回一次家的欣儿，一天上晚自习第一节课时，突然就停电了。欣儿莫名的心情不好且烦躁，喊上她的好同学，陪她回家。
到了家门口时，大门已经闩上了，欣儿边喊边拍打大门。过了一会儿她父亲才开了门。没看到母亲的欣儿，才问她父亲：“妈妈怎么不在家呢？”“和我吵架，去广东了。不过你今天回来刚好，家里事要你三奶奶帮忙照看，明天我去广东接你妈妈回来。”
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欣儿父亲坐车出发，她母亲在亲戚朋友的劝说下，坐车回家了。二个人就那样错过了……
“嘿嘿，那时候不是年轻吗？哪有不拌嘴的，最后不是也没去离吗？一次到了半路，告诉你妈，民政局没上班，那时候又没有双休？”父亲憨憨的打断了欣儿的沉思。
从那次后，父母的小吵小闹，欣儿不参与了。想起某婚姻专家曾说过“过日子小吵小闹是婚姻的调和剂，一对夫妻，长期相敬如宾，不吵不闹，如果他们分开了，是非常正常的。”
几十年如一日，欣儿三姊妹从未听到父母亲彼此有过爱的表白，但母亲出外做事没回来时，父亲会去接母亲！而母亲也总是默默的把父亲的脏衣服洗好叠好，放在衣柜里，回家时，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打电话给父亲的时候，父亲也会叮嘱欣儿，别忘了打电话给母亲；打电话给母亲时，母亲会问，欣儿同父亲打电话讲了些什么？
茫茫人海中，二个人相遇不容易，相知更是难得，更何况明天和意外谁先来，是一件未知的事情。珍惜今天，珍爱眼前人，让往后的岁月无悔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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