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NO.1661】
作者 | 竹叶青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去时冷，回来热，支叉着胡子要上车。”这是我小时候麦子熟的季节，母亲给我们出的一个谜语。夏天的脚步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人间，碧绿的麦田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金黄色的，让人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神奇。一阵微风吹来，一望无际的麦浪随风起伏，像金色的海洋微波荡漾，空气中弥漫着麦香的味道。今年的麦子熟了，乡亲们不慌不忙地来到田间地头观望。我望着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头，胡须支楞着，好像是威风凛凛的将军一样，让我看了望而生畏，思绪波涛起伏，二十多年前的画面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已经起床了，蹲在磨石边，跟前放半盆水，拿起一把镰刀沾点水使劲在磨石上磨，直到用大姆指刮着刀刃发出一种“哧楞哧楞”响的声音，才算罢休，接着再磨下一把，那画面用“磨镰霍霍向麦田”最贴切了，想想都让人精神振奋，但我至今还在担心母亲用大姆指刮镰刃时会不会割着手。
小麦作为我们平原地带的主要粮食作物，乡亲们对它的感情可以说是爱到了极致，用“鞠躬尽瘁、粉身碎骨”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但对于我来说，却是说不完道不尽的爱恨情仇呀！炎炎烈日下，黄澄澄的麦子熟了一地，我们一家四口人全部上阵，父亲、母亲黝黑的脸上渗出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我们弯着腰面朝着土地，左手抓在麦穗的下方，右手中的镰刀不停地舞动着，随着“刺啦刺啦”声响，一行行麦子应声倒下。母亲无论干什么活儿都是麻利的，也是干活最多最累的，她偶尔会捶捶腰站起来擦擦汗；父亲一会儿蹲下去割一会儿弯着腰割；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减轻父母的劳动量，在八岁时就学会了割麦，说心里话真的很怕大太阳的盛情和与麦芒子的亲密接触，却又怕落下个“怕下板”的美名，才不得不拼了命地表现。我和弟弟的脸蛋被烈日晒得像个红苹果，热辣辣的，嗓子干渴得要冒烟。经过三天的奋战，我握镰刀的右手磨出的两个大泡已经磨烂，胳膊也被麦芒子扎得红肿，再加上迎面扑来的麦灰的涂抹，又疼又痒，腰也疼得直不起来了，索性一条腿跪在地上割起来。弟弟小我两岁，割麦还不如我麻利，白里透红的脸上布满了灰尘，被汗水冲得一道道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花脸狼”，又热又累的他难受得嘴巴一咧一咧的，将近中午，温度疯狂地升高，他再也受不了烈日无情的普晒，不顾父亲的训斥跑到地头的树荫下去了……我坐在麦铺上望着没割倒的麦子，既迷茫又发愁。母亲转身看看我，一边用脖子里的手巾擦汗一边说：就快晌午了，你先回家做饭吧。我知道母亲是怕我热着了。但我心想：这可是我上学的大后方呀，可得好好干，再坚持一会儿吧。父亲说：早着哩，再割一会儿。割一棵不少一棵？你妈俺俩不是轻欠些？！下点力让你知道劳动的滋味好受不，看你知道好好学习不……父亲一说就说不到头儿。我割四行，弟弟割三行，母亲和父亲各割两耧（一耧三行），母亲割得最快，打头阵，我紧随其后，弟弟在我后面，父亲总是在最后，我得到了母亲的真传，一镰一行多长一截，四行割下来放一次就放一大铺，坚持坚持再坚持，累的不行了就直起腰来歇一下。可就这一眨眼的工夫，父亲就撵上来了，我又连忙再快点割。到最后，我实在是没力气了，就坐在地里多歇一会儿。我恍然大悟，心想我也不使那蛮劲了！随后我也悠着割。但我又问，可是我妈她也站了呀，你咋没撵上她呀？父亲又自豪地笑了：你瞧瞧你妈割过去的，她是个好赖活！你瞅瞅我割的，茬浅干净麦铺放的还整齐！我仔细一看，还真是，母亲割的麦茬是高了些。她听见了父亲的话，说：咋着割完为准，快点割吧！
还记得我11岁那年麦季的一个上午，在麦地里，母亲让我捆麦，我按着母亲教的技术一铺接一铺地捆，谁料一个不小心，一个麦芒子直直地扎进了我左手食指的指甲缝里，眼看就快到指甲底部了，疼得我呲牙咧嘴，眼泪都流了出来，母亲连忙扔下手中的镰刀，拉着我跑了整个村庄，找到一个奶奶的簪子，小心翼翼地用一头连顶带拉才把那一截麦芒子弄出来。从此，我心里对麦芒子有了不小的阴影。但每年一到割麦的时候，就被明亮耀眼的太阳晒得无影无踪了，还得不计前嫌地任由它们扎我。后来，乡亲们为了省时省工，就不再捆麦了，散着装上车就拉到麦场里去了。麦子拉出地块以后，有的人家还要拿着竹耙子去地里镂掉落的麦穗，这是比捡麦穗还要快的方法，但是有的麦穗还会镂不住。我在麦茬地里一趟又一趟地拉着竹耙子镂，穿着布鞋的脚脖上被麦茬扎得伤痕累累。每年的麦季下来，少的需要七八天，多的则要半个月那么长。等漫长的夏季过去，乡亲们经过一冬一春捂得有点白的皮肤又晒得黝黑发亮了。忙碌了一天，累得我浑身都是疼的，天终于黑了下来，我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夜晚，我们躺在院子里的草席上，望着月朗星稀的天空，幻想着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够实现机械化，不再受这样的劳作之苦，那该有多好啊。那时的月亮特别的近，特别的亮，凉风习习，驱散了我们满身的疲惫，顿感心旷神怡，不知不觉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二十多年过去了，在我们农村也早已实现了机械化。今年的麦子又丰收了，机声隆隆，联合收割机像是变戏法一样把整片麦子吃到肚里，吐出来的却是干干净净、颗粒饱满的麦籽，还有那已经粉碎过的麦秸。
联合收割机也真是神速，一会儿功夫就能割几十亩，乡亲们再也不会天天累得腰酸背疼了。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嘴里不停地说着今年比去年还好，比去年还好。近几年，每到麦子成熟的时候，我就会怀念小时候夏天的夜晚，风清气爽，月亮又大又圆，清澈、透明，温润如玉；鸟鸣蛙唱伴我入睡，一直唱到梦里头；而那些年麦地里的旧时光，依然在我的记忆里闪烁，时刻鼓舞着我激励着，迈着坚定的步伐，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不懈努力奋斗。
竹叶青，女，社旗县苗店镇人。喜文墨，无建树，碌碌无为。常叹时光易逝，容颜易老，唯有文字才能在岁月的长河中留下痕迹。如今，整理好心情，重拾笔笺，抒写自己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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