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荣：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野兽，随时在等待机会出来伤害别人（叔本华）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野兽，随时在等待机会出来伤害别人。——叔本华

有一年，某大学的训导长由兽医系教授出任，结果表现可圈可点。

大家感叹说：原来今天的大学生像动物一样，要靠兽医才能对付！

这当然是玩笑之词，笑过之后转念一想：

人难道不是动物吗？教育与驯兽又有多少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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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驯的动物

实际上，这种差别还是不小的。

一般动物可以分为两类：易驯的与难驯的。

前者包括所有的家禽与家畜，驯服的目的是为了让人食用、为人劳役、供人赏玩。

我们在海洋世界看海狗模仿主人的表演，它会直立走路、突然摔跤、摇头晃脑、低头沉思，观众大笑之余，颇多自叹不如。

依行动的灵巧度来判断，马戏团里的动物并不输给万物之灵的人类。

当然，马戏团里也有一些难驯的动物。

难驯的动物往往有一个特点：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它们可以轻易置人于死地。

美国曾经播出一个电视节目，节目请了驯兽师与黑熊一同出场。

黑熊戴了嘴套，坐在驯兽师旁边，好像放大一百倍的玩具熊。

等到主持人坐在黑熊的另一边，聚光灯一照，黑熊突然凶性大发，一掌就将主持人打倒在地，踩在脚下。

驯兽师在旁又打又骂，工作人员在旁又叫又跳，黑熊却无动于衷，最后大概觉得在镜头前过足了瘾，这才意兴阑珊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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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与动物的差别

以上所说的是驯兽，那么转移到人类的教育呢？

生物学家可以告诉我们每一种动物的本能与习性，很少有例外发生；

心理学家根据“刺激与反应”的模式，以动物做实验，再把结果应用到人类身上，结果却往往不通。

关键的原因即在于，人有自由，而自由源于理性思维的能力。

因此，动物与人的差别可以简单表述为：

第一，动物依本能谋生、成长、繁殖，没有使用工具以改造环境的能力。

所以，人类面对动物时，只需问眼前是否安全，不必勾心斗角或深谋远虑。

第二，人类除了躯体的本能之外，同时也以理性为本能。

文学家讽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换一个角度看，却可以说：“人类一思考，动物就发抖。”

聚焦到人类本身，则是：“人类一思考，人类自己就哭笑不得了。”

历史上使人类哭笑不得的事例比比皆是。

人类死于自然原因或天灾的数目，与死于人为因素或人祸的数目，大约不相上下。

每隔一段时间就爆发的战争，不论是以什么名义，归根结底都是出自少数人的欲望或多数人的盲动。

看过电影《辛德勒的名单》的人，恐怕无法再接受人性本善的想法。

其实人性原本就不是善的，孔子与孟子所主张的只是人性“向”善而已，就是提醒人注意“心”的不安与不忍，从而力行实践。

儒家虽然主张向善，但是并不否认人有血气与欲望，调适的过程即是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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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服心中的野兽

然而，教育有多少作用？

目前的教育体系根本无力对应“变化气质”、“修身养性”的要求。

对此，西方选择了相对务实的路。

人群在组成国家时，首先要制定法律，完全诉诸外在行为规范，而不必奢求人情与善意。

英国哲学家霍布斯说：“人对人，是豺狼。”

在商业社会中，各种利益团体之间的竞争，与原始丛林中的“弱肉强食”有何不同？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得更透彻：“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野兽，随时在等待机会出来伤害别人。”

他的理由是：生命的本质即是意志，有意志必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损人利己，并且即使利己也未必快乐，结局则是悲观无望。

驯兽师的烦恼在于，人兽异类，常常无法沟通。

而人类真正应该担心，则是可以沟通而心机难测的同类啊！

因此，教育的目的应该是：觉察心中之兽，自己负责去驯服。

若是驯得好，可以成圣成贤，这一点倒是其他动物望尘莫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