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后，随着主要国家货币财政政策的调整和退出预期的逐渐明朗，全球金融市场波动显著加大。在此期间，美债收益率快速攀升，A股亦出现大幅回调，部分抱团龙头股跌幅较大。
到了3月初时，美国方面发布的上月非农就业数据意外大幅好于预期，同时疫苗注射推进速度明显加快；中国制定了年度经济增速6%的新目标，世界经济前景看似一致向好。
然而，美债收益率却在市场大幅抛售的情况下进一步走高，而美债券市场上的抛售行为进而在美国金融市场引发了连锁效应，最终变成了全球股市走势砸盘的元凶。
不少非专业人士可能就此产生疑惑，美债收益率是怎么样的，又是如何影响到全球股市的呢？
何为美债？
人们常说的“美债”默认指的是美国十年期国债。“美国十年期国债”指的是美国联邦政府为弥补中央财政赤字而发行的，十年期偿还的美国国债。“美债利率”通常指的是美国十年期国债的年利率，因为美国十年期国债每次发行时的年利率并不一致，根据其在二级市场上的价格或者最新利率，可以进一步换算出美国十年期国债的收益率，即常说的“美债收益率”。倒退30年来看，美债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地位非常高，曾经是享誉全球的优良资产。
1989年老布什就任总统时，美债总额是2.6万亿美元，年利率9.2%。到了2001年小布什就任总统时，美债总额是5.67万亿美元，年利率6.3%。再到了2008年奥巴马就任总统时，美债总额达到了10.02万亿美元，年利率4.5%。
美债是美国财政的核心，两位布什总统在任期间，美国依靠扩大美债发行规模，支撑了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三场大战。
2016年奥巴马8年总统任期结束时，为了应对经济危机的冲击，宽松政策刺激之下的美国国债规模已经扩大到了19万亿美元，比任前扩大将近一倍，年利率进一步降低到2.5%左右，与高收益的美名渐行渐远。
同年特朗普上任前曾针对这一点抨击过奥巴马，宣称要解决美国国债不断增长的问题，让美国“再次伟大”。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在任4年间为了刺激经济，特朗普在举债花钱上并不逊色于前任，2020年底时美国国债规模从19万亿美元进一步膨胀到了近30万亿美元，年利率一度跌至创纪录的0.55%，比起过往来说投资价值已经很低了。回首来看，整整30年间美国国债历史就是规模一路膨胀而利率和收益率一路暴跌的过程。
近三十年美债收益率走势图 数据来源：investing.com
那么，为何收益率如此低的美债还能卖得出去呢？这其实是个无奈的选择，因为国债收益率反映的，是不计算通货膨胀时，相应货币市场中的无风险收益率。每期发行的美国国债的利率是基于当时美联储制定的央行利率而定，而美联储制定的央行利率是美元资产收益率的锚点，锚点的降低意味着整个美国的资产收益率在这30年间都是下滑的。在国际资本的需求中，想要配置灵活进出的美元资产，又想要稳定无风险，那比起存款等美元资产来看，美债的收益率反而是算高的了，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以日本为例，日本的国债负担比美国还严重，但日本国债的利率仅为0.1%，这样的国债还卖得出去是因为日本央行常年在执行0利率的货币政策，2016年起甚至开始实行负利率政策，国际资本想要配置无风险的日元资产，除日本国债外一样没得选择。毕竟，量化宽松和负利率都是日本先开始大规模推广的，压在前车之辙上的美国国债走到今天也是情理之中。
不得已的坚持
在长期需求稳定的情况下，如今美债的低利率也是付息压力之下的不得已。2020年美国各级政府的财政收入约7.2万亿美元，归为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收入约为3.6万亿美元，而美国国债全称是“美国联邦政府债券”，付息压力自然也是美国联邦政府自己承担。以美国国债2020年底约30万亿美元的规模来看，假设所有美债的年利率都按2008年奥巴马就任时的4.5%来计算，一年支付的利息足有1.35万亿美元，占2020年联邦政府收入的一半多，明显付不起；而假设都按2020年最低点0.55%的年利率计算呢，一年支付的利息只有约0.17万亿美元，占当年联邦政府收入的5%不到，付息压力那是相当轻松。所以美国国债的利率，在其规模进行大幅缩减之前，再有大幅度的提升的可能性并不高，因为联邦政府很难付得起更高水平的利息了。
从美元周期，或者叫美元潮汐的角度来看，历史上美联储数次大幅降低/提高美元利率的操作，会引领全球流通中的美元大规模流出/涌入美国，美国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完成对其他经济体的控制和影响。原因也很简单，美元是世界货币，所有经济体都得储备美元，没有美元就没有参与世界贸易的资格。
2008年的次贷危机是一场意外，为了刺激经济美联储被迫将5.25%的年利率在一年多的时间内降到了0.25%，自那时起美元开始迅速贬值，对应的便是人民币的升值。2015年底时美联储开始新一轮加息周期，试图吸引美元回流缓解美国经济压力，这也是那时人民币面临贬值压力，我国外汇储备急剧缩水的原因。足够幸运的是，一方面迫于经济形势和付息压力，此轮美联储加息的顶峰尚不及次贷危机发生之前的一半，抽水能力有限；另一方面是比较来看，中国的经济更为稳定，基本盘足够稳固，经受住了考验。2016年开始，我国实行了相当严格的外汇管制措施，尽管对当时的经济造成了一定影响，但也通过渠道上的收缩，打破了美国迅速抽水的意图。到了2020年，加息周期开始4年后仍没能完成收割，美联储迫于经济压力不得不开始降息，美元利率也再次回到了次贷危机持续时0.25%的水平上，这宣告了本轮美元潮汐抽水过程的结束，这同时也是去年开始人民币贬值压力消失，反过来开始升值的原因。
美联储利率走势图 数据来源：trading economics.co
毕竟，依靠加息收割其他经济体说起来简单，背后需要的是自身强大而稳固的经济基本面，而疫情打击之下的美国经济难以面对持续加息的前景，庞大且迅速增加的美债规模也大大压缩了美国下一次加息的潜力，进而降低了再下一次的降息水平。因此，下一次美元潮汐的幅度将再次降低，对其他经济体来说应对美国放水和抽水的压力也就小多了。
作者：中国财富研究院研究专员 陈航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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