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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表俺娘去给大舅拜年，外甥就是给舅舅的最珍贵礼物
正月初三，我回到老家拍全家福，还给大舅和姨妈拜年。那一天尽管阳光明媚，但气温较低，我本来不愿意回家——怕冷，怕感冒，怕心肌炎。可是，尚未扫尾的这场疫情让我染上了肺炎，我爹又曾经因年迈体弱跌倒在地，尤其是，在北京的二妹和小妹同时回家过年，让我心生珍惜之情。我们兄妹四人身处四地，老爹都78岁了，这场肺炎又把我吓了个屁滚尿流，我回老家，目的就是拍个全家福。不要以为家庭的团圆是常态，因为明天和意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哪个先来。这次回家，我没有带礼物，也没有带钞票。我从11月18日隔离在家，已经两个多月，其间只出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去接小儿子学校发来的学习资料，第二次是去医院做肺部CT的检查。到了除夕，我和小儿子算是正式下楼出门，一起去了高铁站，迎接从北京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的大儿子。正月初一，我和妻子又带着小儿子给岳父岳母磕头拜年。正月初三那天，二妹要从爹娘家回邢台，我找出租车回老家，除了趁机拍一张全家福外，再就是把二妹妹接回邢台，次日一早回北京。有人会说，你不带礼物，难道不会给钱吗？透露一个秘密，我家的存款是积累到5万元就存一回。8月份我存了一回，春节前给小儿子交了13088元学费，为了鼓励大儿子写好本公众号的新年献词，我奖励大儿子1万元稿费。我的微信红包和银行卡里还有几千元，但是自我感觉还是有点钱紧，这次就不给父母钱了。至于给大舅、姨妈拜年，我更没有准备礼物啊，我如果在城市里买了礼物，再拎着回家，还要上下楼，的确体力不支。如果在老家买礼物，也只是买一些社区附近超市的饮料之类。这种东西，很多老人家的客厅里都被塞满了。我去大舅家拜年没有买礼物，带去两箱核桃露，大舅又让我们拎回来。有些粉丝怒怼我，说我这个外甥是十足的抠门。他们哪里知道我跟舅舅们之间的感情啊，我是舅舅们除了自己儿女之外，最喜欢、最待见的亲人。我大舅说过——来舅舅家不需要带东西，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我姥姥家一共有4个儿女，我娘是大姐，我姨是二姐，接下来，就是大舅和二舅。我大舅比我娘小10岁，我二舅比我娘小17岁。当年我娘出嫁到我家，我二舅还是个娃娃。迄今，村里的老人还记得他们哄逗我二舅的情形。年幼的孩子喜欢住在姥姥家，我姨生了4个闺女，才生下我表弟。我姥姥在较长的时间内，喜欢我这个唯一的外甥。我大舅结婚前，我经常与大舅二舅吃住在一起。在老家，姥爷家喜欢唤外甥为“老X”，我就经常被称为老胡。我记得每到冬天，二舅就喜欢骑车载着我去拾粪——在马路上看到牲口的粪便，捡回家积肥。冷风吹时，二舅就摘下他的帽子，在我的耳边各扣一顶帽子。我二舅常常不用蹬车，单靠车把的扭动，就让自行车行驶很远，逗得我哈哈大笑。大舅很聪明很勤快，但家庭是富农成分，耽误了他的前程。二舅赶上了高考，在1980年考入河北建筑工程学院，又考研进入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该校已经并入哈工大。我们家的舅舅们一直给外甥做榜样。我舅舅的舅舅，早年考上大学；接着，我二舅考上大学；我向二舅学习，考上大学；我外甥向我学习，也考上大学。大舅年轻的时候到田间干农活儿，后来，又跟着某个企业家做烟酒生意。人家是老板，大舅是跟班，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尽管大舅折腾了一辈子，依然是农民，但经过了很多“打工奇遇”，开阔了眼界。人到中年之后，大舅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开始挣钱。不知不觉，他当年的老板因为投资失败成为普通人。当年的老板与大舅这个跟班，如今在财富和影响力上，换了个位置。我能被两个舅舅待见，肯定是沾了我考上大学的光。有这样一个貌似有出息、被乡亲们称赞的外甥，再加上我在写作上做出点成绩，俩舅舅时时以我为荣。有时候，大舅家里来了市区的客人，大舅就问认识不认识胡子洪。我的知名度较高，很多客人表示听说过我的名字。大舅会兴奋地说，那是我家的外甥。在舅舅眼中，我这个外甥在一群外甥和外甥女中，是最受欢迎的。我得病前的很多年，大年初二都是在大舅家吃早饭，他等着我去拜年呢。大舅与我感情的进一步加深，是从20年前开始的。2002年5月8日，我娘突发心肌梗塞，住到了县医院，又转到了市人民医院。5月10日病危那一夜，我大舅、姨妈都在现场。凌晨时，我娘的手脚已经冰凉，神智模糊，情绪狂躁，在病榻上挣扎。此时，护士遵照医嘱，要给我娘抽血化验，可扎了几针，已经抽不出血来。我见状制止了护士的操作，要求停止治疗和各类检查。片刻之后，值班医生来了，问哪个家属负责签字。我站出来，跟着她进入值班室。医生问，你们不治了吗？我说，眼下我娘的情况，以您的医疗经验，结果已成定局，我们不输液了，不化验了，白受罪，太痛苦了。医生说，那你签字吧。我说，等一会儿，我征求一下家人的意见。接着，我先后与我爹、大舅、姨妈交谈，他们都同意了我的意见。我返回值班室签字——因为患者病情危重，放弃一切不必要的治疗和化验。当晚，科主任魏庆民也没有离开，闻知我签字后，悄悄对我说，兄弟，老人的病情确实凶多吉少，我们心里都明白，但是，还要是输液呀，面子上应该过得去。天亮时8点许，我娘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我娘的遗体在家里安放后不久，我姥爷赶到了。此时，冰棺已经封闭好，但是我姥爷要求，必须要看女儿一眼。众人撕破冰棺的密封条，姥爷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我娘的遗容，留下两行泪，冷静地离开。很多年春节，我去给姥爷拜年，无意间聊天时，姥爷忽然就咧嘴哭起来：如果你娘还活着，该多好。此时，我只能强忍住悲痛，赶紧转移话题。我娘去世时，大舅是47岁。又过了十来年，我大舅也在城市里住过两次医院。有一年，我跟大舅闲聊时，大舅说出了我娘去世前对我的误解，解开了内心的郁闷。大舅说，你给你娘治病时，竟然签字停止治疗，我当时大吃一惊；我心想，怎么回事，老胡不给亲娘治病了吗？难道怕花钱吗？如果没有钱，我可以掏啊；可是，你爹和你，都决定放弃了，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我也知道你娘快不行了。大舅说，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当时根本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是你娘真的不行了，真的治疗不好了，你当时的选择是对的。我平静地告诉大舅，您不知道，我在签字前，与主任已经谈过了，真的治不好了。那是我的亲娘，娘死了，我就没娘了，但是除了放弃没有好办法，我娘活下去也是受罪。这些年，我到大舅家，哪里单单是普通的外甥呢？在大舅心中，我是我娘派来的代表。当年他们姐弟4人，只有我娘早早离世，如今生活好了，丰衣足食，花钱不愁，可是，他们的大姐没有了，领头人走了。正月初三，我给大舅拜年的时候，大舅提到一句话，我们姐弟四人，最聪明的是你娘；可惜，我们家当年太穷了，大家都在想着俭省、挣钱；你娘一直在拼命干活，最终积劳成疾；我和你也都是出身在穷家，穷怕了，后来就累病了。在2004年初，我前妻病逝后，我就没有坐过长途车回老家。近20年来，我一直是打出租车回老家。最初的原因是，我不愿意看到别人夫妻和睦一起回家，那会让自己感到很孤单。很多次看望大舅，我出门后，大舅就跟出来，问我，老胡，这次回来打车花了多少钱。我会说，大舅，我有钱，你别给我报销了。大舅说，不行，给钱就接着。随即，大舅就会塞给我一笔钱，300、500、800。我得了癌症后，二舅去北京肿瘤医院看望我三次，前两次都各带了1万元，第三次我快出院时，二舅又带了5000元。我还记得二舅笑眯眯地说，本来我想带1万，但是卡上现金不够了。我得病后第二年的春天，到了大舅家。大舅看着我放疗后的面孔，脸上写满了痛惜。我出门的时候，大舅塞到我的口袋里5000元。我的病情好转后，某一次看望大舅时，告诉他，我已经在经济上翻身，今后大舅不要再给我钱了。大舅点点头，为我的触底反弹而欣慰，从此他不再给我钱。每一次进入大舅平房家的大门，我都摇摇晃晃地推门而入，喊一声，亲戚来了啊。大舅会很高兴地说，老胡来了啊。此时，大舅面前站立的是外甥，内心想到的是自己的亲大姐。长姐如母，姐姐派外甥来了，那就是亲人来了。给大舅拜年，我也带过礼物，譬如一瓶酒。我从邢台到大舅家，路途遥远，我拎不动太多的东西。如果只带一些超市里临时买的东西，我宁愿空手登门。今年正月初三，我和妹妹给大舅拜年，是我爹说出“别空着手去”，实际上，大舅家哪里缺两箱核桃露饮料呢。有粉丝留言说，你给大舅拜年带着礼物又带回来，真是有点丢人败兴。唉，亲人之间，哪里会讲究什么繁缛细节呢？大舅两年前得了脑血栓，在医院治疗时，我去看望他。大舅坐起来对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就是说不出你的名字来。如今，大舅已经能够恢复记忆力，谈笑风生，跟外甥谈论起很多年的事儿，身体状况让我很欣慰。大舅让我们把饮料拎回去，那就拎回去呗，我忍心让大舅不高兴吗？即便是大舅再塞给我几百元红包，我也要收着。只要大舅高兴，给我们什么，我们就接受什么。外甥与大舅相见，本来就亲情充盈在心头，听大舅的话就是最真的孝敬。曾经，我与某董事长聊天，因为是同龄人，且都是衡中家长，彼此相谈甚欢。对方说，你需要我帮什么吗，只管讲。我说，我大舅的孙子要读初中，需要一个学区位。对方说，妥了，务必办到。大舅的孙子虽然没有去那所学校就读，但是我作为外甥，一直在默默地念着舅舅，尽量为舅舅下一代的成长上，做点力所能及的帮助。唉，两个舅舅，哪里只是我的舅舅啊，他们是我亲娘的俩兄弟，我的背后站着他们的大姐，站着一母同胞把他们带大的亲人。当年，我娘曾经一手牵一个弟弟，行走在乡村的大街上、田野里。给大舅拜年，我进了门，大舅眼前一亮，那种感觉就是最好的礼物。我娘没有了，曾几何时，这个最待见的外甥也经受了死亡的考验，如今，我这个外甥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是舅舅眼中的无价之宝。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闲暇日常，舅舅内心想着我娘，我娘在另一个世界里想着弟弟，而我的出现，就承载着这种亲情。我带不带礼物有什么关系呢？因为我是我娘的在天之灵派我去看望大舅的；我的问候就是转达我娘在另一个世界，对弟弟的关爱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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