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行：胡子宏生命日记（30）
病中病外的几件事
一、卷面
我来到北京后，惊动了大学同学们，一些同学来看望我。
有一个在大学教英语的同学，想看望我，但是拖了一周才见面。我问她干嘛去了，她说阅卷去了。我问，这时候，高考都结束了，也没见什么考试，你怎么还参加什么重要的阅卷呢。她说，我们都签订了保密协议的，当然不能告诉你。实际上，我猜得差不多，她参与的阅卷，可能是大学的英语四六级考试，或者职称英语考试，确实跟人的成长有一定关系的。
我问了一句，阅卷的时候，你们打分的尺度，跟考生的卷面有关系吗？她眼睛一瞪，当然了，关系大了。我们的话题就此开始。
她一点也不遮掩，告诉我，起初阅卷，她们也很认真啊，但是速度上不去啊。于是，有召集人对各位老师们说，各位，我们的速度可不够啊，照此速度可完不成任务啊。大家纷纷加快速度，于是，那些卷面差，书写潦草，看不清楚的，就选了自以为合适的分数，填了上去。你以为阅卷现场是那么死板吗？大家也有交流，遇到写得脏乱差的，大家会絮叨——唉吆喂，写的这是什么啊？于是，低分数就打上去了。阅卷老师最喜欢的是什么呢？开天窗，就是一道题什么都没有答，老师会给个准确的分数，0分。有的老师遇到一个开天窗的卷子，会很欣慰地喊叫一声。我同学说，这样的卷子，以前经常遇到，今年遇到的不多，因此遇到一个觉得蛮新鲜了。
我问她，你们阅卷，遇到一个卷面干净的，会留意吗？她认真地说，当然会非常留意啦。人家孩子辛苦答的卷子，那么认真，你即便是扣分，也得找到理由啊。通常来说，那些干净的卷面，阅卷老师在书写端正的卷面中，会努力寻找给分的因素，尽量打高分。她说，你知道英语中的阅读理解吧，我就遇到了卷面干净，答题十分认真的考生，而且确实涵盖全部要点，这种情形，即便有些瑕疵，也舍得给个高分。
我问同学，这种阅卷是不是存在因为阅卷不当，而在得分上有冤枉的考生呢？同学郑重地说，当然有了，冤枉的多了。你不想想，阅读速度那么快，如果你没有良好的书写习惯，你的卷面脏乱差，即便是你答的要点足够多，足够正确，可是，因为某种原因，阅卷老师没有耐心去归纳你全部的答题要点，会情不自禁地把你当做一个学习不认真的学生，自然就影响到你的分数了。
——我把上述的写作内容，给同学在微信上发过去。她补充说，在阅卷中，也不会把卷面差，但是答题很正确的给闪掉。有的孩子确实写字很差，但是答得比较好，会仔细辨认。一半一份试卷两位老师判，分差在3分以上，会有第三位老师再看。她还说，如果是10分的分值，写得乱，答得一般的，可能会影响2-3分吧。因卷面不干净而影响多少分数，要看这一道题的分值。
毋庸赘言太多，各位读者，如果你家孩子在上学，请去看看孩子的写字和作业。如果你家孩子的卷面不够整洁，想想吧，今后的许多考试，他们会吃什么样的亏呢？
二、头发
我的病情，不适合大规模的化疗，而是以放疗为主。一些病友告诉我，鼻咽癌化疗后掉头发不多，只是掉后脑勺下面的一些头发。我做化疗后第一次，以及几次放疗后，会下意识地揪一下后脑勺的头发，揪不下。可是，前天，我看蔡主任的门诊时，无意中揪了一把头发，掉了两三根。我轻叹一声，我的第一缕头发，掉了。
今天中午，我又在后脑勺下面揪了一下，一下子揪下来七八根。我知道，伴随着我喉咙的疼痛，又一种副作用逐渐地出现了。我想去剃秃头，一想，整个放化疗期间，头发掉不成秃头，只是后脑勺会掉一圈，干脆，不剃头了，别那么狼狈吧。
我想起我的头发的成长史。其实，30岁之前，我的头发没有什么白发。除了基因的因素外，一个人的白发出现，跟用脑或情绪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我做自由撰稿人之后，白头发略多起来，尤其是前妻病重的那一年，我一年内白发就增加了很多。我的白发，基本上是这10来年劳累和憔悴的象征。说白了，当我白头发逐渐地铺盖头顶的时候，癌细胞也在悄悄地成长。
各位读者，不要累白了头发，不要忙白了头发，不要愁白了头发，身体每一个部位的每一个征兆，都代表着你的健康状况，请汲取我的教训，不要累得崩溃，累得病成这个样子。
一句话，不要强迫自己做劳心费神的事儿。
三、杂事
先说说我的微信公众号的事儿。目前，我的微信公众号已经有了25000多的关注量，在民间微信号中，算是个小V了。一般来说，我的生命日记，实际阅读量能达到一半。如果转发的话，阅读量能达到四五万。这时候，广告的商机来了。
在我得病之前，就有人联系我，想让在我的微信公众号上发广告，似乎是一种男性保健品，对方的要求是，必须发头条。我问报酬，对方说看阅读量而定。我一口拒绝了，扯淡吧，老胡苦心经营一年，才有了一万多的关注量，怎么能让庸俗的广告污染我的文字。
我得病后，来到北京，又有人加我的微信，想在我的微信公众号上发布广告。具体是什么内容，我忘了，但是被我一口拒绝了。我的生命日记里，不掺杂一点假，我靠你的广告，能挣几个钱？甚至，还不如读者随便给一点赞赏更令我感到温暖呢。
前几天，又有一个教育方面的广告找到了我。内容是健康的，但是依然有商业气息，又被我拒绝了。我愿意把我的微信公众号打造成纯粹的“胡说”，讲述我生命中“另起一行”的真实。我承诺，若非极特殊情况，不会推介任何商业气息的东西。
接下来想说的是，请朋友们眼下不要提太多的建议，指太多的不切合实际的方向了。至今，依然有一些人，坚定不移态度虔诚地告诉我，要念佛，佛能救我。可是，当个别人察觉到我没有念佛的时候，就开始用某些语言诅咒我，似乎我不信佛就成了一种罪过。我想，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佛法要义的吧？我没有念佛，但是我能救人一命，提前让福建的朋友察觉到自己的鼻咽癌。即便是今天的日记，我提醒读者们在教育子女时，不要忽视孩子的写字和卷面。我组建了一个微信群，里面都是癌症患者，我们积极地交流抗癌心得。我对妻子的话言听计从，即便是喉咙很痛，我也使劲咽下她要求的喝的水。这一切的行为，都没有悖逆佛法吧？我没有念佛，你们就诅咒我，说些让我沮丧的话，佛知道了，会喜欢你这样的信奉者吗？阿弥托福，请不要诅咒我了。
至于吃什么保健品和营养品，有些人推荐得也不是很合时宜。我只能说一声感谢，然后无动于衷。还有些发来一些所谓的抗癌故事，实际上我读过很多了，也只能表示感谢。当很多热心肠蜂拥而至的时候，说实话，有点招架不及。言语上不好意思怠慢，好心让我感到了疲倦。
至于治疗方法上，大家眼下也不要提很多的建议了。依然有人推出各类的治疗方法，说某种方法治疗好了很多癌症患者。其实，办法好不好，不是你们这些健康人群说了算的，我要问医生，我要问众多的癌症患者，大家信奉的，才是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有些人很认真地告诉我，胡老师，你千万要记住，提高自身的免疫力才是抵抗癌细胞的最有效的办法啊。是啊，难道我这个道理都不懂啊，这样的话就相当于说“胡老师，有钱才能买东西啊”。是的，你们是好心，爱心，但是请考虑我眼下的情况。我口腔都疼得懒得说话，我能吃你们建议的食用菌吗？我的经济力量，我能吃你们建议的冬虫夏草吗？至于让我放弃放化疗，去接受什么生物信息技术，嘿嘿，换了你，你愿意冒险吗？别忘了，脖子的肿块它在长，在大，在胀，你连生物信息技术是什么都说不清，我放弃放化疗去跟你走？开什么国际玩笑？
四、感恩
各位亲，眨眼间，写生命日记已经一个月了，各类的感动纷至沓来。您的慷慨解囊，您给我快递的营养品。您给我发来的蜂王浆、灵芝孢子粉、蒲公英、海洋水。您不经意间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发一个红包，嘱咐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你读了我的生命日记，一次又一次地赞赏。您屡次三番要来看望我，被我一次次地拒绝。不是我不近人情，是我想安心度过这两三个月，挺过一关算一关。您的那些在我看来出乎意料的关怀，让我在严寒的冬夜，感受到阳光般的温暖和欣慰。您在我生命日记后面的留言，仿佛给一个疲惫着跋涉中的孩子，投去一缕鼓励的目光。
感恩，感恩我的妻子，我的亲朋好友。更感恩，每一个陌生的问候和关爱。感恩这个世界，这个生机勃勃的夏天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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