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基于项目全生命周期的高度集成化交付模式，工程总承包模式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开始在境外工程中得到业主的青睐。
以英美国家为例，根据相关资料显示：英国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市场份额在1984-1991年间从5%增至15%；20世纪90年代初期到中期，总承包模式已经应用在15%-20%的工程项目中，根据英国皇家测量师协会和里丁大学的调查和研究，1996年英国建筑市场上的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市场份额已达30%。而在美国，早在1913年，一个电灯厂建设项目中即采用了工程总承包模式。20世纪80年代，工程总承包模式覆盖到了一般工程，到20世纪90年代以后，美国开始重视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发展，1996年制定《联邦采购条例》规定了工程总承包的采购模式，为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发展提供了制度层面的保障[1]。
鉴于不同国家和地区在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发展上存在本土环境、法律制度、经济体制、发展程度、历史渊源等多方面的差异，在此，我们仅基于广泛适用于国际工程的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Fédération lnternationale Des lngénieurs Conseils，FIDIC）合同体系所呈现的特点进行简要总结梳理，帮助读者了解与认识工程总承包模式国际起源的风险分配及管理方式，为国内项目管理提供参考借鉴。
一、工程总承包模式下，承包商负责大部分工程的设计和施工建造，并需交付符合雇主预期目的(Fit For Purpose FFP)的成果。
FIDIC认为，为了圆满实施不同类型的商业性项目，最好在技术和管理两个方面都推行标准化。无论是建筑土木工程、化学工程、电力工程、机械工程或其任何的组合，大型项目管理中常常是复杂的，因此合同条件的复杂性也会增加，如果采用标准化的合同条件，双方都能够减少应对不断变化的合同所投入的人员精力，合同条件的选择对项目的成功至关重要。对此，FIDIC也专门发布了关于如何使用合同条件的说明。说明认为：如果雇主承担工程的设计工作，承包商负责施工建造，则与国内的传统施工总承包模式类似，适用于FIDIC的《施工合同条件》（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Construction CONS）；而如由承包商承担工程的大部分设计，并要求项目符合雇主编制的纲要或性能规范要求时，则属于我们当前所研究探讨的工程总承包模式；同时，在不考虑承包商承担项目交付后运营工作的情况下，FIDIC的工程总承包合同体系主要包括《生产设备和设计-施工合同条件》（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Plant and Design-Build）和《设计采购施工（EPC）/交钥匙工程合同条件》（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EPC/Turnkey Projects）。
二、根据业主管理介入程度、风险分担、价格形式、竣工移交等差异性，FIDIC的工程总承包模式下又细分出P&DB和EPCT两类，分别适用不同的FIDIC合同条件。
在由承包商负责工程设计并交付符合雇主要求的成果这一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共性特征下，针对如何区分适用《生产设备和设计-施工合同条件》《设计采购施工（EPC）/交钥匙工程合同条件》，FIDIC提供了相关的建议。通过对这些建议进行归纳总结，可以认为，工程总承包模式在匹配到具体项目时，需细分出的不同项目类型、管理类型和风险分配机制。结合实践情况并参考《生产设备和设计-施工合同条件》（以下简称“黄皮书”或“DB模式”）和《设计采购施工（EPC）/交钥匙工程合同条件》（以下简称“银皮书”或“EPC模式”）相关合同条款，两类模式主要存在如下区别：
1.适用项目类型不同。根据《FIDIC合同指南》（The FIDIC Contracts Guide）“关于使用菲迪克（FIDIC）合同条件的引言”相关内容阐释，如果项目属于基础设施类（如公路、铁路、桥梁、输电线、水坝或水电厂）、加工设备或动力设备（如工厂）或类似工程，以实现其功能或产能等较为明确的指标作为交付要求，雇主通常希望按照固定价格交钥匙方式完成，由承包商承担设计和施工的全部职责，更适宜采用EPC模式。而如果雇主的要求难以体现在最终的功能、性能、产能等指标上，更多需要通过过程管控来逐步实现，例如体育场馆、商业综合体等建筑类项目，雇主往往对于造型、外立面材质等美学标准有详细而难以标准化要求的，则不建议采取EPC模式，而适用DB模式。
2.介入项目的生命周期不同。《FIDIC合同指南》提到，如果项目属于私人融资（或公/私融资）项目，采用“建造-运行-移交”或类似形式，由特许权所有人对项目的融资、施工和运行承担全部职责，且雇主希望按照固定价格交钥匙方式建设，配齐相关的装置、装备等，达到业主“转动钥匙即可投产运营”状态的，特许权所有人（雇主）可以采用“银皮书”与承包商签订EPC合同。由此可知，EPC模式相比DB模式，介入项目的生命周期更长，扩展到了前期投融资阶段和后期运营前的调试、试运行等阶段。
3.项目过程管控力度和业主介入管理的方式不同。《FIDIC合同指南》多次提到，适用“银皮书”的前提是雇主不希望介入项目的日常进展，因此“银皮书”中没有“工程师”作为业主的咨询人过多参与项目的过程管理，项目将严格按照发承包双方的合同约定组织实施，以最大程度为承包商提供管理协调的自主便利性；相较而言，在DB模式下，是由工程师来管理合同、监督设备制造与现场施工，以及对过程中的付款进行审批或证明。
4.设计责任存在差异。虽然DB模式和EPC模式中，承包商都需交付符合雇主预期的成果，但两种模式下承包商需要承担的设计责任范围存在显著的差异性，这一差别在“黄皮书”和“银皮书”合同条件第5条“设计”中有明确的体现。我们以2017版FIDIC为例比较该两个条款，见表1-1：
表1-1 2017版FIDIC合同条款对比
2017版FIDIC黄皮书[2] | 2017版FIDIC银皮书[3] |
5.1 General Design Obligations 5.1 一般设计义务 …… Promptly after receiving a Notice under Sub-Clause 8.1 [Commencement of Works]， the Contractor shall scrutinise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including design criteria and calculations， if any). If the Contractor discovers any error， fault or other defect in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Sub-Clause 1.9 [Errors in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shall apply (unless it is an error in the items of reference specified in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in which case Sub-Clause 4.7 [Setting Out] shall apply). 在收到根据第8.1款［工程的开工］的规定发出的通知后，承包商应仔细检查雇主要求（包括设计标准和计算书，如果有）。如果承包商发现雇主要求中的任何错误、失误或其他缺陷，第1.9款［雇主要求中的错误］的规定应适用（除非是雇主要求中规定的参考事项中的错误，在这种情况下，第4.7款［放线］应适用）。 | 5.1 General Design Obligations 5.1 一般设计义务 The Contractor shall be deemed to have scrutinised，prior to the Base Date，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including design criteria and calculations， if any). 承包商应被视为，在基准日期前已仔细审查了雇主要求（包括设计标准和计算，如果有）。 The Contractor shall carry out，and be responsible for，the design of the Works and for the accuracy of such Employer's Requirements (including design criteria and calculations)，except as stated in this Sub-Clause below. 除下述条款规定的情形外，承包商应实施并负责工程的设计，并对雇主要求（包括设计标准和计算）的正确性负责。 …… The Employer shall not be responsible for any error，inaccuracy or omission of any kind in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as originally included in the Contract and shall not be deemed to have given any representation of accuracy or completeness of any data or information，except as stated in this Sub-Clause below. Any data or information received by the Contractor， from the Employer or otherwise，shall not relieve the Contractor from the Contractor's responsibility for the execution of the Works. 除下述本款情况外，雇主不应对原包括在合同内的雇主要求中的任何错误、不准确或遗漏负责，并不应被认为，对任何数据或资料给出了任何准确性或完整性的表示。承包商从雇主或其他方面收到任何数据或资料，不应免除承包商对工程施工承担的承包商职责。 However, the Employer shall be responsible for the correctness of the following portions of the Employer's Requirements and of the following data and information provided by (or on behalf of) the Employer: 但是，雇主应对雇主要求中的下列部分，以及由雇主（或其代表）提供的下列数据和资料的正确性负责： (a) portions, data and information which are stated in the Contract as being immutable or the responsibility of the Employer, （a）在合同中规定的由雇主负责的、或不可变的部分、数据和资料； (b) definitions of intended purposes of the Works or any parts thereof, （b）对工程或其任何部分的预期目的的说明； (c) criteria for the testing and performance of the completed Works, and （c）竣工工程的试验和性能的标准；（以及） (d) portions, data and information which cannot be verified by the Contractor, except as otherwise stated in the Contract. （d）除合同另有说明外，承包商不能核实的部分、数据和资料。 |
上述条款中，银皮书默示承包商在基准日期前已经仔细审查了雇主要求，并明确除非构成该条款所规定的（a）~（d）项情况外，雇主不对雇主要求中的任何错误、不准确或遗漏负责，承包商负有核查雇主要求和雇主提供的资料中错误、遗漏的责任并承担相应的风险。而黄皮书则仅要求承包商核查雇主要求，如发现错误的，按照[1.9 雇主要求中的错误]中约定的程序处理，如果属于有经验的承包商经过谨慎注意义务仍无法发现的错误，则可能触发变更程序，承包商有权要求延长工期或支付费用。
仅从合同条款来看，银皮书中对于EPC管理模式下设计责任对承包商一方是存在明显失衡的，但任何时候，项目的风险管理都并非独立的、割裂的，《FIDIC合同指南》中反复提到，在采用银皮书合同条件时，应给到承包商更多的时间结合基础数据予以评估风险，且雇主应愿意为建设项目支付相比采用黄皮书（P&DB）更多的款项，以此作为承包商承担最终价格和工期确定性的风险对价。
5.固定价格包含的风险范围不同。除了上述关于设计责任的风险分担之外，综合黄皮书和银皮书合同条件来看，在DB模式下，总承包商与业主之间的风险分配较为均衡，承包商在履行谨慎注意义务的前提下，有权依据合同条款获得变更或索赔的价款或利润；而在EPC模式下，总承包商承担了更多更大的风险，包括不可预见的困难等，只有在发生特殊风险的情况下，例如[18 特殊事件]及合同特别明确约定等，合同价格方可调整。从以下条款对比更容易看出两者对合同价格充分性的差异约定，见表1-2：
表1-2 2017版FIDIC合同条款对比
2017版FIDIC黄皮书 | 2017版FIDIC银皮书 |
4.12 Unforeseeable Physical Conditions 4.12 不可预见的物质条件 In this Sub-Clause, "physical conditions" means natural physical conditions and physical obstructions (natural or man-made) and pollutants, which the Contractor encounters at the Site during execution of the Works, including sub-surface and hydrological conditions but excluding climatic conditions at the Site and the effects of those climatic conditions. 本款中的“物质条件”系指在承包商在现场施工期间遇到的自然物质条件及物质障碍（自然或人为的）和污染物，包括地下和水文条件，但不包括现场的气候条件，以及这些气候条件的影响。 If the Contractor encounters physical conditions which the Contractor considers to have been Unforeseeable and that will have an adverse effect on the progress and/or increase the Cost of the execution of the Works, the following procedure shall apply: 如果承包商遇到了其认为不可预见的，并对工程进度有不利影响和/或增加工程实施费用等物质条件，一下程序应适用： 4.12.1 Contractor's Notice 4.12.1 承包商通知…… 4.12.2 Engineer's inspection and investigation 4.12.2 工程师的检查和调查…… 4.12.3 Engineer's instructions 4.12.3 工程师的指示…… 4.12.4 Delay and/or Cost 4.12.4 延误和/或费用…… 4.12.5 Agreement or Determination of Delay and/or Cost 4.12.5 延误和/或费用的商定或确定…… | 4.12 Unforeseeable Difficulties 4.12 不可预见的困难 Except as otherwise stated in the Particular Conditions: 除专用条件另有说明外： (a) the Contractor shall be deemed to have obtained all necessary information as to risks,contingencies and other circumstances which may influence or affect the Works; （a）承包商应被认为已取得了对工程可能产生影响或作用的有关风险、意外事件和其他情况的全部必要资料； (b) by signing the Contract Agreement, the Contractor accepts total responsibility for having foreseen all difficulties and costs of successfully completing the Works; and （b）通过签署合同协议书，承包商接受对预见到的为顺利完成工程的所有困难和费用的全部职责；（以及） (c) the Contract Price shall not be adjusted to take account of any Unforeseeable or unforeseen difficulties or costs. （c）合同价格对任何不可预见的或未预见到的困难和费用不应考虑予以调整。 |
FIDIC银皮书第4.12条中“不可预见的困难”所描述的范围大于黄皮书第4.12条的“不可预见的物质条件”，也即银皮书下的“不可预见的困难”并不仅限于“物质条件”，在此基础上，银皮书反复强调合同价格对任何未预见到的困难和费用不予调整，可见银皮书下对于合同固定总价所包含的风险远大于黄皮书。
综合所述，工程总承包模式并非是完全要求承包商一方独自承担符合业主预期要求的全部风险，而需要结合项目本身的发包阶段、项目属性、业主过程中的管理和控制程序、项目客观风险的评估等多项内容进行有针对性的考量，在工程总承包模式之下，制订出符合具体项目的管理组织实施方案并选用恰当的合同条款，合理分担风险和分配利益，才是实现工程总承包模式优势最大化的核心要义。
[1]张东成、强茂山、温祺、夏冰清、安楠、郑俊萍：《浅析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国际发展与实践绩效[A]》，载《水电与抽水蓄能》2018年12月20日第4卷第6期（总第22期）。
[2] 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编：《生产设备和设计-施工合同条件》，唐萍、张瑞杰等译，机械工业出版社2021年版，第88页。
[3] 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编：《设计采购施工（EPC）/交钥匙工程合同条件》，唐萍、张瑞杰等译，机械工业出版社2021年版，第73～75页。
围绕实务：本书编写成员先后在房建、市政、铁路、水利、能源、新基建等项目，为客户提供工程总承包业务全过程法律风险管控服务，并为相关大型设计院、建工集团编制工程总承包项目风险管理指南或手册，充分了解到市场对工程总承包业务全过程风险管理的迫切需求。
立足新规：本书编写期间历经《民法典》出台和新版《建设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示范文本）》（GF-2020-0216）发布，我们按现行法律规定和合同体系进行不断完善，先后多次修订，确保相关内容的前沿性。
贯穿全程：本书从工程总承包项目项目建设全过程生命周期出发，涵盖了工程总承包项目前期准备、招标投标、签约履约、竣工验收结算、争议解决程序等阶段，为项目全过程法律风险管理提供参考。
精准防控：本书各章节内容，分别对项目全过程不同阶段下常见的风险进行识别，并提出风险管理指引，从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角度切入，为法律风险管理提供切实可行的操作建议。
目 录
Contents
第一章 总 则
第一节 引言
第二节 工程总承包模式的起源
第三节 工程总承包概念与模式介绍
第四节 工程总承包模式的适用性
第五节 工程总承包与其他建设模式的对比分析
第六节 国内工程总承包法规政策体系
第七节 工程总承包合同体系
第八节 工程总承包相关参与主体的概念简述及法律关系
第二章 工程总承包项目招标投标阶段的法律风险管理
第一节 项目的背景及发包手续
第二节 项目发包方式的合法性
第三节 项目发包阶段
第四节 项目招标条件不具备
第五节 发包人要求不明确
第六节 招标文件限制或排斥潜在投标人
第七节 招标投标的价格形式及风险范围
第八节 投标单位的利害关系冲突
第九节 投标文件未实质性响应
第十节 投标无效及中标无效
第十一节 非必须招标项目自愿进行招标的法律适用
第三章 项目合同签约阶段的风险管理
第一节 承包范围条款
第二节 工期条款
第三节 工程质量条款
第四节 变更条款
第五节 索赔条款
第六节 价格调整条款
第七节 工程价款支付及结算条款
第八节 工程担保条款
第九节 保险条款
第十节 违约责任条款
第十一节 不可抗力条款
第十二节 合同解除条款
第十三节 文本送达信息条款
第十四节 合同文件解释顺序条款
第十五节 联合体条款
第十六节 争议解决条款
第四章 项目实施阶段主要法律风险
第一节 合同交底工作不到位
第二节 项目开工审批手续不全
第三节 业主不合理压缩工期
第四节 建设单位工程款支付不及时
第五节 工程变更管理
第六节 索赔与反索赔
第七节 工程总承包项目的质量与安全责任承担
第八节 独立保函见索即付风险
第九节 项目经理部和项目经理对外签订合同的法律风险
第十节 农民工工资支付相关风险
第十一节 工程总承包商转包、违法分包的法律风险
第十二节 工程总承包商的设备采购风险
第十三节 业主指定分包商的风险
第十四节 暂估价项目发包的风险
第十五节 联合体履约管理的相关风险
第五章 项目竣工验收及结算阶段主要法律风险
第一节 工程总承包项目的竣工验收流程
第二节 竣工验收不符合《发包人要求》
第三节 工程移交
第四节 竣工结算金额遗漏
第五节 承包人原因造成工程结算周期延长
第六节 送审价结算制度
第七节 竣工结算以审计为准条款的适用
第六章 工程总承包项目的争议解决
第一节 争议评审制度
第二节 仲裁及诉讼
编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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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工程总承包业务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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