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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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最放不下的，还是民间中医。——田康立
■ 医馆界丨木槿
从前，中医的管理照搬西医体系，在唯学历不唯能力的畸形制度下，一批批有“真刀真枪”的实力派民间中医被剥夺行医资格，无证一族一时间变得不合法了，常有人称他们为“江湖骗子”，成为医疗市场重点吊打对象。
今年七月落地的《中医药法》，其细则规定“以师承方式学习中医或者经多年时间，医术确有专长的人员，由至少两名中医医师推荐，经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中医药主管部门组织实践技能和效果考核合格后，即可取得中医医师资格。”这让压抑了许久的民间中医看到了光明的行医路。
不过，这样的“松绑”并不是史无前例。
上世纪70年代前后，运城市曾涌现出一批享誉国内外的中医专家，在这些专家的言传身教下，40多年来，运城市出现了1000多名民间中医。
在这支庞大的中医队伍中，有家传的、师承的，也有自学成才的，所看病种涉及几十种疑难杂症。一些拥有独立知识产权的秘方以及自制的丸散膏丹，在全国已经很有影响。中医们走村串巷、上门看病，大都是开方抓草药，一服药三五块钱，多则十块八块，就解决问题，老百姓很容易接受，也非常欢迎。
早在10几年前，运城市就开始了一场大刀阔斧的试点工作，对有一技之长的民间中医率先实行了考核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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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歧视、平视、到仰视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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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最放不下的，还是民间中医。”说这句话的人叫做田康立，田康立是原运城市卫生局副局长，也是当年运城中医药工作改革试点和调研期间的主要负责人。虽然淡出人们的视线已有些年头，但他对运城民间中医管理改革一度享誉全国，被称为“运城模式”。甘肃省成功借鉴后，在西部十省区中人均寿命排列靠前，从2000年到2010年这一指标的增长幅度更为靠前。
在从事卫生事业的40余年里，他的前半生相信西医不相信中医。1988年，他从地级医院骨科调到运城地区卫生局，1997年担任运城市卫生局副局长，负责查处社会上医疗市场的“乱象”。
“从1996年到2000年期间，我查处了很多民间中医。提起我，他们是恨之入骨，我对他们也很歧视。我甚至怀疑他们的人格，问他们为什么从事中医，这是骗人的。在查处过程中，因为我不相信他们，查处前没有电话通知他们，去了就直接到病房里问病人，但是发现有好多病人疗效特别好，而且有些病人是从外地专程跑来看病的。”
田康立自认是一个按照规定办事的正派好官员，但他的做法却在一次查处中受到了患者的指责，而这也成为他对中医改观的一个转折点。
“一位来自上海的女患者指责我说，她的病走遍上海各大医院都没法治，但在这里的治疗效果非常好，你不表扬他们反而还要查处罚款，怎么能这样对待好医生好医院。”患者的一番话引发了他的反思。
在后来的查处工作中，他开始转变思路，每次都到病房查看病人的状况，大量实践和病例告诉他，一些用传统方法炮制的中医药制剂治疗疾病效果确实很好。
随后不久，田康立读到科技部信息研究所中医战略研究地位项目课题组组长贾谦的《重新确立中医药重大战略地位》后，才猛然发现“中医药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所言不虚，田康立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在工作中对民间中医一棒子打死的做法，就像是“给娃娃洗澡，倒掉脏水，也倒掉了娃娃”。
2004年7月，他向局长提出辞去其他工作，只管中医。“我们山西、我们运城对中医的管理存在重大的失误问题。我过去的工作就是依法办事，但是现在要按中医的法律、法规、办法来处理问题，需要有专人来管这个事情。我是从基层来的，最了解基层的卫生状况、最了解基层的民间中医存在问题的根基在哪里，要有专人来挑起这个担子。”
2005年，运城市以市政府名义下发了五号文件，要求各市县两级卫生局都要挂中医药局的牌子，局长由卫生局局长兼任。地市卫生局成立中医科，各县都要有专人专门负责中医。“政策要落实到基层，不能弄成高位截瘫。”田康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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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发“地方粮票”，民间中医行医路转暗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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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田康立向陕西省卫生厅申请运城地区进行“农村中医药试点”。
2006年，运城市卫生局中医科对数量庞大的民间中医进行初步摸底，一开始按照本科标准考试制度进行，结果显示，越是上了年纪又有口皆碑的老大夫分数越低。
“一个80多岁的老中医，考了0分，他是家传中医，很会看肝病，一辈子看病都是免费的，他的方子都是公开的，开完方子就让病人到外面抓药，回来又亲自进行炮制；另一个70几岁的中医，只考了7分，但他的中药炮制得非常好，蜜制就是蜜制，土炒就是土炒，我们了解到每天找他看病的不下30个人。”
按照考试标准，是不可能给他们发证的，但田康立认为，是中医的管理方法出了问题，中医就应该制定适合中医的管理制度。所以他只把这次理论考试作为参考，而是把面试作为重点部分，还要根据病例以及患者口碑进行评估，“70岁以上的人不管考多少分全部发民间中医证。50岁以下没有师带徒的人，理论知识达不到60分以上不发证的。对年轻人要求严格，对从事二十年以上的老中医放宽要求。”田康立说。
2008年，运城一共给262名民间中医颁发“地方粮票”。由此，确有一技之长的民间中医行医路转暗为明。
目前，运城13个县市共有民营医疗机构200多家，其中近80家为中医医院。田康立介绍，运城民间中医保守估计约有1600人，这包括2015年起依据原卫生部52号令获得师承和确有专长资格证的约800人。
在采访中，几位民间中医谈起田康立，语意中有欢喜，有自豪，也有感激，“他对中医的支持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他不停地为中医事业呐喊；他是运城的一片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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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长中医“严进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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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20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布《中医医术确有专长人员医师资格考核注册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此前，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曾到运城调研，民间派提出要“宽进严管”，也有人提出“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
但是运城市卫计委副主任范建国当即驳回，“国家扶持中医药发展，可不是扶持坑蒙拐骗。中医队伍也要讲科学，必须严进严管。如果是江湖术士，坚决取缔，人命关天的事情必须严谨。”
对于民间中医考核取得医师资格，细则将“考试”调整为“考核”，看似门槛大大降低，英雄不问出处。但如果没有点过硬的手艺做支撑，或者像“刘洪斌式”的伪中医想要挤开合法的大门，也只能挤死在门缝中。
相信在法律的实施下会洗掉“弄脏”中医牌子的人，时间会证明，民间中医也是良心活，不是江湖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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