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读书工作两不误
电大的最后一年，原在区工会处的教学楼因修建长江过江索道，搬到位于下浩董家桥的重庆盲童学校，租用该校教学楼底楼的一间大教室进行教学活动。管理教学的郑老师，担心教学的大彩电被小偷惦记，希望晚上有人在新租教室值班照看彩电。正好，我住家在摊子口河沟边的黄墙夹壁平房，被新成立的重庆民生轮船股份有限公司从房管所手中买去，改建为高层职工住房。原有住户的房屋要一年后才能安置。郑老师安排我晚上去教室照看电视机，解决了我的住宿难题。整整一年，除了期末考试期间，我基本每天都去印刷厂上班，晚上在教室里学习，同学们把上课记录的笔记留在我的座位上，让我跟着他们的笔记对照课本自学，做作业。在我被迫离开机电厂的同时，我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每晚，我带着儿子到学校睡觉，那年，我儿子刚满两岁。冬天的夜晚，底楼教室的寒气很重，等儿子在钢丝折叠床上睡了，我才开始学习。偌大的教室，一个人在惨白的日光灯下，读书、抄同学的笔记、做作业，膝盖以下至脚指头冻得发僵。特殊学校的学生，小的年龄不到10岁，大的16、7岁，他们大多是偏远县乡送来的农村儿童，有的是先天性失明，有的是因病缺医、误医造成后天失明。他们的眼睛看不见，头脑特别聪慧，耳朵异常灵敏。他们摸索着前行，对于前方的障碍物，似乎有第六感官，很自然的绕行。你告诉他姓名，下一次，他能很准确地叫出你的名字。当然，来这里读书学习是很不容易的，他们每个人都能讲出父母及长辈为他们能到这个学校来学习，过五关斩六将的经历。毕竟，全国没几所这样的学校。他们都是经过当地民政局批准，纳入政府残疾人教育培训计划，并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备案的特殊教育学生。这些孩子很听话，他们热爱学习，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晚间，学校开半小时电视，让他们听新闻联播。我偶尔也把我们教室的电视打开，让他们听听电影，他们静静的低着头，聆听电影中的人物对话和各种声响，默默的猜想电影中的情节。他们往往把自己融入电影故事情节中，与电影中的主人公，同呼吸，共悲喜。当电影中的悲情人物命运曲折翻转时，他们抬头默视远方，眼眶里含着热泪。孩子们正是成长的年龄，我偶尔买些糖果糕点请他们尝尝，他们很感激我。晚间洗漱时，他们会摸索着把我教室的两个保温瓶灌得满满的，让我睡眠前用滚烫的热水烫脚。他们摸索到我的钢丝折叠床太窄小，中间还有凹陷，为了我能好好休息，四年级的开县小邱，主动抱着我儿子到他的床上睡。夜里，他要摸索好几次，生怕我儿子没有盖上被子。他是个勤奋好学的少年，特殊学校毕业后，考上了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学习按摩。多年后，学校的陈校长告诉我，小邱已经是很知名的康复按摩师，开办了几所盲人按摩诊所，解决了好几位盲校的同学就业，使这些同学步入独立生存的道路。学校的陈校长，每晚都要巡夜查房，检查近百名盲童晚间的休息状况。他不但为盲童的特殊教学操心，还要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他的认真负责堪比这些孩子的父亲。陈校长引进了一位盲人音乐老师，这位张姓老师是位优秀的音乐全才，中年后因视神经病变而失明。张老师为盲童学生传授乐理知识并教他们学习各种乐器。他组建的盲童乐队到过北京大礼堂去演奏，获得有关部门的大奖，他本人因教学出众被评为全国教育模范。我很感激陈校长，那一年，他为我提供了很多方便，特别是期末考试前，我在教室上课或紧张复习期间，当厂里有电话找我时，他不愿中断我的学习，就把单位要告诉我的事记录下来，下课时，把记录给我。让我既能专心学习，又能及时处理企业的事务。有些令人感动的镜头，至今不能忘怀，例如，第二天有非常重要的课要上，我来不及送儿子回母亲的暂居处，父子俩就近在下浩街上吃早餐。上课时，我去教室上课，儿子在教室外玩耍。每天，操场上总有一班学生在上体育课，孩子们喜欢玩皮球，他们根据皮球滚动的声响，伸着双手，摸索着在场上跑动，嬉笑喧哗。没什么球场规矩，也无需踢什么球门，只是跟随皮球滚动的声响追逐而已。儿子远远的站着，看着盲童们踢球中的不协调动作哈哈大笑，偶尔球滚到他身旁，他竟然抱着，向一边跑去。少年们听不见皮球滚动的声音，不知球到哪儿去了，摸索着高呼老师，问球在哪里？老师笑盈盈地哄我儿子放下球，儿子不肯，老师一边哄他，一边不经意地拂掉球，儿子不依，坐在地上大哭。盲童们寻到球，抱来递给我儿子，叫他玩一会。我从教室里看到少年们的温馨行为，感动得不禁热泪盈眶。我的班主任老师郑立刚，高大伟岸，新政前重庆大学英语专业的高材生，临近毕业，朝鲜战争暴发，投笔从戎，后以上尉军衔转业。其妹在重庆大学任领导，郑老师为我们聘来不少重庆大学资深教授上课，很多时候，郑老师替我带小孩。儿子睡了，他一直抱在怀里等我下课。我协助厂长，分管全厂生产经营，很忙。可是，学校的一些重要专业课，如生产计划、设备管理、财务统计、营销技能等等，我不能缺课。这些，我都主动征询老厂长的意见，她同意了我才去上课。那一学年，虽然两头忙，因为顺心，我的全部专业课均考试过关，我还选修了国外的10个学分管理课程，通过了《关于东岸印刷厂的经营管理》毕业论文的答辩。我的老厂长，已经50多岁，她没把我看作是她的下级，待我就像她的弟弟。每次出差她都带着我，把我介绍给原辅材料的供应单位和业务往来单位的负责人，特别是她花费多年心血建立的大客户，她都悉心给我介绍，让我认识熟悉和对接业务关系。她很亲切地给对方介绍我现在的职务和未来要担任的职务，并希望他们在以后的工作中给予我关照。有些客户提出需要我们马上答复的问题，她当着客户的面，要我拍板，叫我拿主意，在他人面前，特别注意维护我的形象。印象很深的是，一次去铜梁造纸厂联系购买用于印制中秋月饼包装盒的纸板。头天傍晚我们赶到铜梁。在厂附近的旅馆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们进厂去，在厂业务科，她给办业务的经办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厂的新厂长，是个大学生，今后，就由他跟你们联系业务的事。”她拍着那些年轻人的肩头，说：“二天，你不好好待我们苏厂长，我老太婆要来找你算账。”那些年轻人都很热情地答应着。她告诉我，每次购买纸板，厂里委托银行收款，她从没有拖欠过。长此，建立了很稳固的原材料供应关系。造纸厂业务科里的年轻人，也因收款任务完成得好，年年受到表扬。办好业务后，我们从厂里出来去乘长途汽车，赶在天黑前回家。等车的空挡，一个屠夫挑着卖肉的竹架从我们身旁经过。竹架上吊着两只长长的猪蹄髈，我没见过这么长的猪脚，有些惊异地说：“这猪脚好长，一只怕有好几斤。”我自言自语地说“我妈最喜欢买猪脚，一斤肉票可买两斤，油气重，买的人多，就是很不容易买到。”老厂长拦住肉架，问那屠夫：“不用肉票买蹄髈，行不行？”那屠户说：“可以，要搭猪肝，一根蹄子搭一斤猪肝。”那年头，油荤甘贵，人们都不愿用紧俏的肉票买猪肝，因为做猪肝这道菜很费油。老厂长很快与屠夫说好，买下一只后蹄髈和一斤猪肝。我极力劝告她，叫她不买。她满不在乎地付钱，用报纸分别包好，叫我提在手中。傍晚，到上新街车站时，老厂长在这儿下车，我把纸包递给她，她只接了猪肝的纸包。微笑着对我说：“这是我给你买的，叫你妈炖汤吃。”说完，匆匆下车。车里的人盯着纸包露出的猪脚，钦羡地向我打听在哪儿买的。我母亲看着这长长的猪蹄髈，惊讶得说不出话。那年头，城里人每月只有一斤肉票，送这样5斤重的一只长蹄髈，那是很金贵的礼物。母亲很感动，眼眶有些湿润。她说：“你们厂长是个难得的好人，你要好好听她的话”。 我只要在厂里，都主动下车间熟悉各个工序的操作，协助车间主任解决生产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我根据厂里经营现状的需要，说服了上级领导，把原由公司管理的财务体系回归给我们企业。从此，我们的生产经营活动有了财务自主权。前段时间，因为生产需要，厂里在五院公路边扩建了生产用房，添置了先进印刷设备，占用了生产资金，企业的现金流出现了困难。我运用所学的财务知识及我班同学的人脉资源，争取到开户银行的支持，申请到银行的流动资金贷款，及时解决了厂关键原料供应中可能出现的付款信用危机。其后，我又争取到长期信用贷款额度，解决了扩建生产厂房拖欠的尾款，拿到了房屋产权手续。我用这份固定资产作抵，开辟了新的融资渠道，改变了原有急需资金时在职工中筹借，在往来业务单位中哀求赊销的尴尬痛苦局面。提升了企业在行业中的地位与信誉。后来，我调离印刷厂多年，银行都还保持印刷厂稳定的长期贷款额度。给企业注入了很大的活力，扩大了企业生产经营范围，产值利税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企业发展成为区里的重点企业。因为这变化，我们厂得到上级工业局的表扬。在印刷厂工作期间，正值全国第二次工业普查，区工业局布置的普查内容如：工业企业数、在职职工数、企业固定资产、流动资金、人均产值、人均创利税以及其他相关指标。由于我们的区属企业很多厂没有专职的统计人员，这项工作开展很缓慢，其原因是自1950年全国第一次工业普查后全国再没开展这项活动，而我们印刷厂是1960年后才成立的企业，企业没有这方面的经验。1980年代以前，我国实行计划经济，一切数据均由上面掌握，基层单位只是照上级下达的计划生产，所以，像我们这种单位根本没有留存数据的概念。偏偏工业局又把我们单位作为重点企业，报给中央来渝指导小组进行验收。我知道这个消息时，也正面临毕业考试，为赶在1986年7月31日完成验收，我根据历年财务报表上的相关数据，制作图表，用不同颜色的柱状图、条形图、扇形图，对于产品质量、产值、销售量、销售额、工资总额、利润和税金等指标，分门别类列出企业各年度相同科目数据的变化，写出详实的分析报告。在我区丙类企业普查表的约有上百个项目指标评比中，名列前茅。特别是当中央工业普查领导在我区领导及工业局领导的陪同下，来我厂复核验收，看到各种规范的图表，数据和分析报告，大为吃惊，认为在如此小的企业中，还拥有大专文化的企业管理专业人员，说明区领导及工业主管部门对企业人才的培养和重视。也许是中央工业普查指导小组的夸奖，区工业局的领导对我有了关注。1986年的7月，我修完国家教育部所规定的“工业企业生产经营管理”专业的全部课程，并通过考试，拿到多年梦寐以求的大学专科文凭。作者在毕业典礼上讲话
作者的四川广播电视大学毕业证书
我毕业了，却没能接到老厂长的班，担任印刷厂的厂长。一纸调令，我被调到街道办事处担任工业办公室，负责整个街道企业的管理。同年12月，被南岸区人事局批准转为集体所有制干部。干龄从1985年9月我被任命为重庆南岸印刷厂助理厂长算起。不久，我又被调到区属的重庆东岸软管厂任厂长。这个厂是个老厂，有近200名职工，由于国家还未推行退休职工社会保险，退休职工由企业自行负责。企业的在职职工与历年退休工人之比近1:1。我带领干部职工，努力工作，改进设备工艺，新上12个新产品，连续2年产值、收入、利税为近十年的较高数，扭转了亏损局面。1990年，我由企业厂长上调到区工业局，担任局企业部主任，协助局领导对全区的工业企业生产经营活动予全方面的指导管理，在这个岗位上的几年我得到了很大的锻炼。个人也获得了很大的收益，那就是单位上分给了我一套住房，这在我过去工作的机电厂是不可想象的。我上调工业局，虽得益我所学专业和在企业工作的成绩，另一方面，局里正需日语资料翻译。我从事过生产计划，统计、能源、物资、销售、科技等管理，连续二年获得有关部门的奖励，其中，科技管理获得一等奖。在局长、高级工程师邓合章的指导下，完成了：《东岸区工业局90-95年科技规划》被区科委纳入全区规划中；完成《电报警安全帽技改扩建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报计经委批准立项；完成《电枢集电环生产线技改扩产可行性研究报告》；发表《东岸区街道工业的发展与思考》论文，还翻译了日本专利技术资料3万多字，其中与强姓工程师翻译《电焊条配方1》、《电焊条配方2》在专业期刊上登出后，为全国上百所大学图书馆和相关企业收藏。但是，机关工作不像企业，发挥不出个人的创造性，不能见到显现的效益，我过去在企业工作，总有具体的工作指标可以量化，即使调到街道工作，也兼任企业的管理领导，有时还到企业上夜班。应该说我一直没有全脱产，而且，我也很愿意常和工人们在一起说说话，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成为他们的知心朋友。我觉得，我在机关伏案所做的这些对付上级的文字务虚工作，创造不了经济效益。机关虽然是个铁打的营盘，但是，我的个人身份是集体编制，按照现行的人事管理制度，我不会再有上升通道。做过多年临时工的我，既然上升无望，就必须做要有技术含量，能挣饭钱养活自己的工作才是安全的。作者近照及简介：
苏玉新，网名古谷，1952年生，大专文化。1969年下乡忠县当知青，1972年病退回城，从事过多种职业。退休后致力于纪实文学写作，任中华知青作家学会理事，出版有纪实文学《摊子口往事》。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
点击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