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福建闽南到莫斯科，走进这个中国农村青年搏击命运的故事
第45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于4月27日闭幕，本次电影节在八天内展映数十个国家约200部电影，中国电影《亚洲铜》在电影节进行了世界首映。莫斯科国际电影节是历史最悠久的电影节之一，始办于1935年。1959年开始定期举办，每两年一届，1999年起每年举办一次。电影《亚洲铜》由福建青年导演庄冬强执导，讲述了农村青年阿泉进城打工期望改变命运，现实却屡屡受挫回到乡村，在接连失去亲人、爱情受挫后，他最终与命运和解的故事。”导筒本期带来《亚洲铜》导演庄冬强专访，从纪录片到剧情片的自然转换，一起了解他与团队在口碑文艺片《歌声缘何慢半拍》之后是如何在闽南村镇拍出这部新作《亚洲铜》的。导筒：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电影和电影制作产生兴趣的？又是什么情况下开始进入行业的？庄冬强：我是2011年大学毕业，本科专业学的是广播电视新闻，毕业后先在地方电视台做了一年编导，2012年找工作到北京从事电视专题片、纪录片制作。一直做到2017年底，决定不再做电视专题片，因为觉得做专题片编导只是甲方的执行工具，缺乏自我表达的机会。2018年1月和我的合伙人编导刘金宇、董性以，摄影师张荣、制片人张懿文、剪辑师张鑫等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决定转型剧情片创作。2019年我的合伙人董性以导演，编导了我们这个团队的第一部剧情片《歌声缘何慢半拍》并在2020年FIRST青年影展竞赛单元有不错的收获和反响。《亚洲铜》是我们这个团队的第二部剧情长片。我最庆幸的是我们一直是以团队的方式在合作创作，还有许多亲友在帮忙，大家互相帮助鼓励。导筒：之前您有丰富的纪录片制作经验，这部分经历对如今的创作有怎样的影响？庄冬强：我来北京以后从事的历史文化类的电视纪录片、专题片编导工作，这份工作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开启了我的读书之旅，我从2012年一直到2017年这五六年，由于需要经常写历史文化类的节目稿子，读了大量历史、人文的书籍。纪录片制作经验对我的第二大帮助，经常需要出差到全国各地拍摄，有城市、乡村，我认识、了解了许多人与物的故事。通过读书再结合对现实生活的人、事等等的理解，对“人”有了点理解。这对我后来的剧本创作有很大的帮助。如果现在让我回头重新选择我的职业，我想我还是会从电视编导开始做起，尤其是历史文化类和纪实类节目。导筒：这次入围莫斯科电影节的《亚洲铜》的创作灵感来源是怎样的？庄冬强：故事的剧本来源其实是大学期间写的一个短故事。2018年1月决定做剧情片的时候，我就在想写什么样的故事。当时在一个大学期间用的移动硬盘里刚好翻到一篇，大约是在2010年写的一个短故事。故事讲的是三个农村青年的生活变化，当时觉得故事读起来很流畅，就发给我的联合编剧刘金宇，他读完觉得这个故事能做，于是我们就决定一起把这个短故事发展成剧本。这个短故事的来源，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是当时一次节假日从大学回到村里老家，回家的时候听我妈说我一个邻居小伙伴因为犯了事要被人起诉（后来证明无罪），当时我很震惊，恍然发现村里小时候的玩伴大家命运都各自不一样了，所以当时就连夜写了一篇关于村里年轻人不同命运的故事。导筒：剧本准备了多久，筹备阶段最先考虑的是哪些环节？庄冬强：剧本是我整个创作阶段面临最难的一关，此前我对剧本的了解并不多。我一开始只是按感觉来写，2018年写了整整一年但是都没写出让团队满意的剧本。2019年我又改了一年，我通过反复思考我喜欢的一些电影来琢磨什么是电影的讲故事、剧本方式。《小城之春》《七武士》《花样年华》《东京物语》《橄榄树下的情人》《风柜来的人》《恋恋风尘》《小武》《站台》等等。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电影剧本其实讲的就是一个人面临一个他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危机），他怎么办？——这句话在许多编剧教材里早被写烂了，但是只有自己实践出来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自此我就觉得我掌握了什么是剧本的根本问题。后面我的剧本就有很大的改观。筹备阶段，我的剧本会受现实条件的影响，比如我有多少预算，我能请来职业演员、还是只能请非职业演员，这都会决定我的剧本表现走向。有的编剧可能会先按心中理想的样子去写剧本，我是按现实条件来写剧本，尽量让剧本能落地拍摄。导筒：本片聚焦福建闽南农村的青年群体，奋斗在城市，从迷茫到觉醒，你对闽南的城乡有这样的记忆投射在影片里？庄冬强：不只是闽南，天南地北我去过许多县城、乡镇，我对城镇青年的一个印象是，大家似乎都在想办法，但又好像也没有想出很多办法，他们像风中的草，随风飘扬着。不过我相信更多的年轻人还是在努力做事，大家都想找到一个出路，都在努力。我本身也是普通乡镇青年之一。导筒：本片的演员是怎样选拔出的，片场你是如何与演员沟通表演的？庄冬强：本片主要有四个演员，主演阿泉，是我在朋友圈发布招聘广告招来的，女主婉玲是一个亲戚介绍，男二阿峰是同事介绍，阿泉的母亲是我现实中在村里的姑姑。全片都是非职业演员，非职业演员并不好找，从2020年3月份一直去问各种朋友亲戚、微博上翻，一直找到2021年4月份才把四个主演找齐。现场的沟通，我更注意“生活流”我尽量让他们按生活的体验来演，因为找的四位非职业演员对剧本中的角色基本都是本色出演，所以他们能理解剧本的意思。全片很少让他们背台词，都是给他们一个这段要表达的核心意思，然后自己发挥，多拍几遍。导筒：本片的整个制作周期花了多久？剧组人数规模是怎样的？庄冬强：影片的拍摄周期是一个月，2021年9-10月份。剧组人数在现场核心成员是10个人。导筒：本片剪辑用了多久完成？你和剪辑师是如何沟通的？庄冬强：影片剪辑是2021年11月-2022年1月份，剪辑初稿出来差不多用了2个月。我的剪辑师张鑫不会闽南语，导致一开始剪辑速度很慢，我就自己上手剪，剪完再给他看是否合理，他的意见有些我会采纳，有些我会坚持自己。在初稿出来后，我找了一位朋友金马奖最佳剪辑李博老师，请他给我把关。之前在一个纪录片项目和他合作过，从他那里我学到剪辑更重要的讲好故事塑造人物而不是简单讨论镜头的组接。我们总的剪辑思路就是在这个思想下去做，努力把故事讲清楚、让人物立起来。导筒：本片采用了相对克制的镜头调度，摄影方面你有怎样的设计和考量？庄冬强：这个问题现在回想挺有意思，一开始我不清楚应该怎么样去调度，我没拍过“演”的戏。我想象中的是按《风柜来的人》那样固定机位，把演员框住就让他们聊天就好。我的剪辑师也是执行导演张鑫，一直在跟我说要让人物和摄影机动起来，有出画入画之类的，为此刚开始拍摄我很头疼，不知道怎么调度。一直到拍完影片前20分钟的内容后，有一场是在城市里，阿泉的西瓜店（一间很旧的店铺里，婉玲来看他），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应该借用屋子的空间来配合摄影机的调度、演员走位等。从那一场以后，我觉得我明白了什么是调度，就是对空间的理解，加上演员如何在空间里生活，以及时间的元素等等的思考（我不知道是不是符合电影专业的解释，但我是这么理解的）。后面大部分拍摄场景我觉得都“活了”不只是固定在那，有时候该运动、摇，就动起来，有些该固定机位就固定着。拍到后面都忘记了是否去参考哪些电影，每到一个场景，我都先看空间是什么样的，可以怎么拍，配合那场所需的人物情绪等等来考量。另外，有一个很重要的是我和摄影师张荣，我们从以前小节目开始合作，一直合作拍了十年，所以非常默契，他能明白我现场的要求并且很好的执行出来，这是摄影方面能执行出来的基础。庄冬强：闽南是个信仰神明的地方，在我们2018年开始写剧本，有一次我和联合编剧、制片人刘金宇，还有摄影师张荣，回村里，想拍点风格样片素材。拍之前去我们村庙向村神境主公拜拜祈福，表示项目筹备正式启动。拜完第一镜是去拍我外婆家以前的老屋子，闽南的老屋都有天井我们希望下雨最好，起初没雨，后面心里这么一想，竟然下起了雨。一开始雨不大，我们心想雨再大点就好了，不一会，倾盆大雨。神奇的是，出了村子一滴雨都没有。当时我心想，我们这片会拍成的。导筒：谈到小镇小城的青年，有不少华语片都拍过相同群体，拍摄本片时是否有参考一些经典作品进行学习或致敬？导筒：这次入围莫斯科国际电影节，俄罗斯的观众是如何评价本片的？庄冬强：莫斯科的观众，让我们诧异的是我们以为他们会对片中的闽南风俗、异域风光表示好奇，后面在映后交流的环节，观众提问最多的是影片自然的风格，以及里面的人物命运问题（他们的命运能否改变、导演个人对此怎么看的等等）。他们完全抓到了我们想表达的重点，我们想表达的正是是普通小人物的命运问题。首映的预期超出我的想象，我们参加过国内一些主要的节展，一般没有很大影响力的片子一场放映可能也就10-20人左右，甚至不到10人。而且在俄罗斯，我感觉他们对外国的文化并不好奇，影厅里看的人最多的都是放映俄罗斯本土的片子。我和制片人张懿文在现场我们设的目标是这场有十个人来看就是胜利，没想到那场坐了半个厅还不止。映后交流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有个年轻的俄罗斯姑娘特意等到最后走过来跟我们的制片人说，她向上帝祈祷希望《亚洲铜》能尽快在俄罗斯公映，俄罗斯人都应该看看这部片子，影片自然的风格、真实的人物打动了她。庄冬强：我们团队目前会专注于剧情片的创作，我的合伙人刘金宇目前正在拍摄我们团队的第三部剧情片，未来我们希望继续多创作这一类型的影片，也在尝试创作其他更超出想象力的题材、故事。纪录片领域一直在关注，我们手上有两三部非常好的纪录电影题材、人物故事，但是纪录电影的创作周期以及拍摄完对现实中人物的影响是我们的顾虑，有一部纪录电影2019年我们便开始拍摄，到目前仍在想办法继续创作拍摄出来。导筒：是否可以推荐几部近期看到的不错的影片给读者朋友们？庄冬强：近期各种事情很少时间看电影。2022年看了非常多影片，现在让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老电影《芙蓉镇》，这部电影我是去年第一次看，看完我觉得这部影片太好，里面的故事、人物让我非常关切，会跟着人物生活的变化，内心跟着起伏。庄冬强：我自己的第二部电影剧本故事大纲去年开始写，今年初成型了一个让团队听起来都觉得很有意思的故事，下半年争取把完成剧本写出来，计划明年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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