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品红楼，说袭人

红楼：挑花袭人

姨娘第一候选人——袭人

红楼梦里，宝玉身边围绕着大大小小许多丫鬟，王熙凤在回禀王夫人发放月钱的时候，就大致说了一下宝玉身边的丫鬟们，单是晴雯麝月等七个大丫头，佳蕙等八个小丫头，再加上洒扫的一些小丫头恐怕都有二三十人了。在这么多人里，不消多说，最牛的人非袭人莫属，袭人第一个做到宝玉姨娘候选人。袭人是贾母拨给宝玉的大丫头，她的月钱本来就比宝玉屋里的一众丫头高，而且之后袭人得到王夫人的看重，更是直接把她的月钱抬得和赵、周姨娘一样高，其实这相当于是把袭人内定为宝玉姨娘了。袭人是宝玉首席大丫鬟，也是贾府公认的“贤惠头”，连薛蟠蒋玉菡都认为其是“宝贝”，贾母身边的人，归了宝玉后，就改名袭人了。

明清时代，很注重女性的贞洁，即“好女不嫁二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而袭人恰恰两样都有，其父母因为要被饿死，才把袭人卖给贾府，后来想赎回再嫁，但袭人此时沉浸在贾府“温柔富贵乡”里，不仅与宝玉发生了“云雨情”，还得到了王夫人“准姨娘”的默认。袭人不管在长相还是口齿上都不是最上乘的人，但是她却能够让她照顾过的人都非常喜欢她。袭人最开始服侍的人是贾母，她不是家生子，而且不是贾母喜欢的那种聪明伶俐的孩子，但她让贾母觉得稳妥和放心，做到了贾母的八大丫头中的一员，而且还先后安排她照顾湘云和宝玉。作为一个丫鬟，袭人不仅能得到贾母、王夫人、王熙凤、薛姨妈、贾宝玉等人的看重，更得到李纨、宝钗、黛玉、湘云等人的称赞，其为人处事，得到了贾府上下的认可，还被王夫人升了月例，抬了身份……袭人可以说是红楼梦里最体面的丫鬟了。

袭人——破席“破鞋”

红楼梦中给袭人的判词中，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一簇鲜花是假花也是假话，说明袭人的虚伪，“一床破席”是对女人最不耻的描写，和“破鞋”一个解释。把一个女人腌臜到了这种地步，是《红楼梦》千红万艳中的一哭。曹雪芹对女人那是情之深爱之切，是护花神。他笔下的女人都是美的化身，就连拈酸吃醋心狠手辣，两面三刀的王熙凤也笔下留情，很客观的描写了她。泼妇夏金桂也说她中了魔想给她治病，那么他为什么把袭人定性到这个地步？可见他对她是解得太深，恨得太切。这个处在底层的高级仆人有着极大的杀伤力，呼啦啦大厦倾与她有着不可摆脱的关系。

曹雪芹写人物是留给人品的，就像茶一样，你得细细品味才知道其中之味。袭人在作者的笔下一直是忠心耿耿，跟贾母的时候眼中只有贾母，跟宝玉的时候眼中只有宝玉，她事无巨细，在宝玉上上下下的侍奉人中当属第一，拿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时不到就要出事。她升职很快，薪水最高，是被高层人物认定的后备姨娘人选。贾家破落，别人难逃厄运，她却能善始善终，嫁了一个不错的衣食无忧的戏子。戏子旧社会被称谓：下九流，也是对她的讽刺。 

细看全书，这个人物就像是深水井的水表面看是看不出任何波澜的，就连贾母这样老于世故的人，也没有看透她，只说她“木纳少语”可见她是何等老道。

袭人：

紧紧围绕权力的中心轴转动

   红楼梦中的权力中心在哪里？是贾母吗？贾母应该是最高统治者，书中所有人见了她都毕恭毕敬唯命是听，可是真正的权力重心从开头就转移了。贾母退居二线了。在四大家族中，作者虽然是以贾府为主线的，但实际上王家当属第一，从官位上说，王家的祖上当过两朝宰辅，并且现在朝中还有王子腾任九省都检点，这是掌握军权重兵的肥差，此职位一般都是皇帝的心腹才能当任的，贾家虽然也有贾政在朝中做官，但是这只是一个分管教育的官位，比起王子腾的军权重兵简直是不堪一提，所以林黛玉的西席贾雨村几次提拔还都是林如海央了贾政，又转央了王子腾。

  从钱财上讲，贾家也不如王家，王熙凤曾对贾琏说：“谁稀罕你家这点钱，你去我王家的地缝里扫一扫，捡的钱就够你们花一辈子了。”所以大环境下的小环境也是风随水转。贾府里的权力中心也在悄悄转移，再加上老太太确实上了年龄，实权就落到了王夫人身上，王夫人怕自己管不好家，还把她自己的侄女王熙凤请来过来管，为何让她管，我想很简单，一可以掣肘长房，二是孙子媳妇在老祖宗年前好讨巧斡旋，三王家掌控权的联盟。

  袭人是从小就进了贾府的，她很明白谁重谁轻的，她和晴雯都是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老太太给自己亲爱的孙子选人肯定是深思熟虑。按书中所写的意思，贾母原是觉得袭人木讷少语，但比较贤惠可靠，做事踏实，死心眼，一主不二，觉得服侍宝玉，一定能够尽心尽力，是合适的丫头人选。而晴雯，贾母说，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是姨娘人选，晴雯是公认的美人，第七十四回风姐对王夫人说“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的好”。由此可见袭人的颜值并不高，老领导也没有推荐，可人家就是一手烂牌打的风生水起，而晴雯硬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原因就是人家袭人知道权力的中心在悄悄转移，人家也跟着转，立马投靠了王夫人，她一趟趟的往王夫人那里跑，向上级汇报工作，可是从来没有向老太太汇报过，她最终成了王夫人的铁杆眼线，让王夫人把她当成了“我的儿”一样的亲人。

袭人：

搞定直接领导

 

 

  对于一个颜值不高，技术水准也不咋样的人来说，当然升职是很难的，特别是贾宝玉是她的直接领导，这当然是至关重要。所以她要拿下宝玉。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如果说是宝玉选择了她，不如说是她主动献身，她“俯身而笑”“半推半就”，让一个还在性懵懂期的少年，与她“初试云雨情”。

   而且人家做了坏事还说是领导的意图，是执行上级指示的，是贾母这个领导将自己给了贾宝玉，只不过是图解执行领导指示吧了，不为过。人家说是便是，偏偏晴雯不知死活揭人家的老底，凌言厉口说：“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也不过和我似的。”

  她这样三番五次的说，人家咋不记恨你，让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看人家麝月就看透不说透，这才是好朋友。袭人是胆量过人的，这样的行为也只有她敢，其她人是绝对不敢的，一个好好的金钏，宝玉挑逗人家，人家颤颤兢兢说了几句，王夫人就打了骂了，还撵出去，最后跳井死了。袭人她知道宝玉是一个对女人很负责任的人，对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的人当然是另眼看了。她的目的达到了“自此宝玉视袭人更自不同，……。”她拿下了直接领导，以后好多事，宝玉不听别人的就听她的，有时候明明知道她错了，也'不愿说破。宝玉也有时候也觉得不对劲呀，可是自己有把柄呀，所以不说为好任其发展。可是辖制时间长了也窝心，火没法发，就踢了一脚，那一窝心脚，说是无意，其实也是宝玉窝在心里的火的一次发泄。拿下宝玉成就她的姨娘身份，她走了关键一步。

袭人：

告密上位，心机颇深

  

袭人告密是水平很高的，告的不露声色还显得是忠心耿耿。告密是一件技术活儿，要做的毫无痕迹才行。

袭人特别在行，她究竟在王夫人那里告了多少密，书中没多写，只到大观园抄捡，晴雯被撵，四儿被撵，芳官被撵，那些有勾引宝玉嫌疑的丫头们，都一个个地被整， 宝玉才疑了她，并当面质问她：“为什么你和麝月没事。”还问她：“咱们私下曾经说过的体已话，怎么上边都知道了？”袭人就低头不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事犯不着给你说。告密告的最彻底的是宝玉挨了贾政毒打，王夫人忧心万分，究竟怎样才能教育好自己的儿子，王夫人也没了辙，人家袭人先是和跟宝玉的小厮了解情况，然后在大家都还没理出头绪时，去王夫人那里汇报。

你看看她说的话，多么情通理顺：“今日大胆在太太跟前说句冒撞话，论理——”得到王夫人的鼓励，她又说下去：“论理宝二爷也得老爷教训教训才好呢!要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呢。”将来会做出什么事？凭贾宝玉的为人他能做出什么事？“……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姐妹，虽说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既蒙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把我派在二爷屋里，如今跟在园中住，都是我的干系。太太想，多有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做有心事，反说坏了的，倒不如预先防着点儿。况且二爷素日的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嘴杂——那起坏人的嘴，太太还不知道呢：心顺了，说得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没有忌讳了。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落个直过儿；设若叫人哼出一声不是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还是平常，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呢?那时老爷太太也白疼了，白操了心了。”看她说的多好，一片公心，而且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就是怕宝玉坏了名声，她真的怕吗？就是宝黛二人她清楚，什么也不会做的，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揣摩透了王夫人除掉林黛玉的心思。自始至终关于“金玉良缘”“木石前盟”都是贾母和王夫人的矛盾点，老太太接黛玉进府，紧接着薛宝钗就来了，还带着个金锁，还说有玉的才能配，当然老太太和王夫人一对一是不行的，可是再加上王家的权势，林家的败落重心就转移了，尽管如此王夫人也不好驳了老太太，有人说话，造成舆论很重要呀，袭人就是很好的自媒体呀，所以王夫人才从心里喊出：“我的儿”。

 

当然还的说的不明白听的明白，把薛宝钗牵进来陪衬，王夫人面上也好看，自己也公道。林黛玉就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防范能力，还不会自保，倒霉的当然是她。

这话她是绝对不去老太太那里说的，如果是老太太听了没准会给她一巴掌。

王夫人被彻底感动后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得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点心儿，别叫他糟蹋了身子才好。自然不辜负你。”谁糟蹋宝玉的身体，也只有袭人了，所以她低了一回头，方道：“太太吩咐，敢不尽心吗。”至此双方在共同的利益上达成了同盟，并且王夫人很快与凤姐商议，袭人的月例从自己的月例中取出给她，每月给她二两银子外加一吊钱，这一吊钱是大丫头们规定的收入，二两银子是给袭人的特殊津贴。又关照：“以后凡是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这个真“作怪”的人，堂而皇之检举揭发假“作怪”的人，薪水增加还许诺了一个虚假待位。她木纳吗？她少语吗？还是老太太是老年痴呆了？

袭人

看是有情却无情

从爱情这方面讲，她没有“爱”，只有“钱”，她是利益至上的，如果不能保证益，那她就会弃之而去。如果有谁妨碍她的利益，她可以抽刀断情的。大观园是宝玉的天堂理想世界，她密告将贾宝玉搬出大观园，就是要让贾宝玉离开这个理想世界，她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贾宝玉的美好世界，她有情吗？宝黛的生死恋，袭人是最清楚的，因宝玉曾把她当成黛玉给她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 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

只等你的病好了, 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袭人听了这话,吓得魄消魂散, 只叫神天菩萨,坑死我了!怎么就坑死你了呢？所以她要斩断这个爱情，不让坑她自己，就顾不得宝玉的命。用别人的命赌自己的利益，她不是美女是毒蛇。这快刀斩断宝黛爱情，无疑等于杀了这个痴心的公子，总全书，袭人是很温和知礼数，对谁都好，可是她是在演戏，所以“袭人”这个名字应该是“戏人”，她一直在演戏，千红一窟，就是一个窟窿，贾府的最底层有一个窟窿。

袭人在贾府遭难，宝玉入狱期间另嫁他人，与宝玉重逢时自言自语般的说“我知道二爷恨我……”。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她最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袭人是：千红一窟中的一个窟窿，这个窟窿代表着唯上唯利的底层人物，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欺上瞒下拉拢结派清除异己，让上级领导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最终是呼啦啦大厦倾。

作者简介

陈默（原桂枝）。1951年出生。河南焦作博爱寨豁乡原圪垱村人。河南省作协会员。曾任《西部时报》记者。河南电视台《旅游》栏目编导。主要作品七十年代有：独幕戏剧《青松寨》 大型戏剧《三姑泉》电影剧本，《有晴无晴》。2013年有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天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