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智泉流韵》特邀作家 罗敏原创 散文《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那天傍晚回到家，刚刚坐定，我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至今也说不清楚。莫名其妙的恐慌、担忧、毫无来由地向我袭来，这是否人们常说的第六感觉？我快步在客厅里度来度去。后来静下来面向西方祈求保佑，这在我一生中不曾有过的事情，但我的直觉引导我去做这样的祈求。

       看完新闻联播,快到八点钟的样子，我一个人去外面转,那段时间由于工作上的压抑,生活的困顿使我感到从没有过的沮丧.业余时间我总想一个人独自待着,要么出去走走,给自己清洗灵魂的空间,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看着攥动得人群，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你快回来,你爸爸走了＂！那一刻我懵了，站在街头，不知所措，腿象罐了铅，大脑一片空白．

       爸的身体在近几个月就是胃不好，但没想到他离开我们这么匆忙．我攥着手机的手不停地发抖，想打给谁，却不知道，两分钟后，当母亲的电话再一次打来时，我忽然惊醒了，自己已经失去父亲了．双亲从来都是指靠我的．我是他们的唯一寄托.想想母亲无助的样子，心，开始淌血，一滴一滴．

         很快老公在接到我电话时也赶到寿衣店，带上入殓前需要的东西，拚命往回去．在路上，不停地接到的电话，一直问我到那了走到那了？．躺在垫子上的爸在等着我．终于到家了，我喊着爸，想摇一下他的头，我用左胳膊支撑着爸的头，右手握着他干枯冰凉的手，用食指指甲刺了爸一下额头，然后我隔开一点距离，非常冷静地注视着他的脸——是虚无的蜡黄，皮肤象遥远岁月的一张纸，被时光滤掉了所有的水分，整张脸象是假面，一点都不象我鲜活的爸。他没有意识，灵魂从微暖的身体中起身而走。我知道，这次，我再喊，爸也不会回答我了。我在想另一个世界的样子，我想知道，这个给了我生命的男人，去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好不好？如果不好，他又为什么要去呢？又是谁一定要他离开我们？从我们的心头，硬生生把他剜去。难以抑制的疼痛，使我棉弱无力。看着风风雨雨几十载把我抚养成人的男人，躺在了冰凉的草地上，我忽然悲痛欲绝．我知道，我的爸从此离开了——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一个人抛弃另一个人就是这么干脆？我的眼睛看不到他的去路。我以怎样的方式和怎样的温暖，才不会让我的爸在黑暗中感到孤单与寒冷？我无法想象他一个人，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那些日子里，是如何的恐惧与孤独，一连几天，我都在持续的想和哭之间度过，我的爸从此在另一个世界单过。给父亲剃头洗澡入殓．我要求是必须细心地＂收拾好＂．父亲一辈子什么事都经历过,只有死是头一回.这是人生大事.一定要认真对待.过去父亲是一个很爱干净的男人．所以我希望父亲死的精精神神．

　　

         我们陪了父亲４天才入土．整个丧事过程中母亲表现的很冷静，就在下葬的那一刻，我的母亲才嚎啕大哭，我只听见一句“你死老子说不管我就不管我了”。那时真佩服母亲的坚强，我们把父亲安葬在屋后山坡上．头期后，我回到单位，留下母亲一个人，我始终心中念念很疼，我说接母亲来跟我住，她说：＂！你老子一个人，我得陪他＂.原来,母亲是这样舍不得父亲.

         在我影响中,他们彼此一点都没爱过对方,他们不懂得爱,不懂得感情!记得父亲有次对母亲说"你不好好伺候我,以后我走在你前面,有你受罪的!"而母亲却大声说:我巴不得你早点走,好让我享几天福,跟了你一辈子,罪受够了!我的父母，他们就这样一辈子，为了几个孩子，将就维持着这段不幸的婚姻。而现在父亲去世了，母亲终于也算是解脱了，却割舍不下她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担心母亲寂寞，我只好每天早晨，晚上给母亲打电话，陪她聊会天．一个星期总要抽两次空的时间回去陪母亲吃顿饭，或者陪她住一晚上.母亲知道我很忙,回去也不很方便,执意让我好好忙自己的事.好几次，看见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我时，母亲说＂你咋又回来了＂？不是说单位忙的很吗？＂．

       可怜我的母亲，她那知道，我的状态根本不在工作上了．那些日子，我人很恍惚．工作上的压力，失去父亲的打击，让我万念沮悔．但在善良的母亲面前，我一点也不能流露．想到母亲为了我，而与父亲维持的这段婚姻．觉得自己欠她太多太多．

　    父母的婚姻属于包办，听说父亲在部队上有个女朋友的，当回家探亲时，爷爷托媒人赶快给找个＂能做饭洗衣服的姑娘＂．因为我们家几代都是清一色男孩子，奶奶瘫痪在床．按现在的话说急需保姆．就这样，速成的婚姻．父亲当时也是雾里看花．觉得母亲一把好辫子加之皮肤有点白．用他们后来的话说：都上当了！随着柴米油盐的琐碎，夫妻之间矛盾开始显山露水，从开始的吵架到后来的动手打架，发展的速度就如当年的相识------挺快．

       有些年父亲想离婚，爷爷吼到：你敢！在我的家族中：爷爷是很有威望的．那一年，父亲在他上班的乡政府住，不回家了！爷爷让母亲带着我去住下．拗不过我们，父亲就死了那份离婚的心，只好和母亲安心过日子，直到＂白头到老＂！．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八年了,母亲逐渐习惯了没有父亲的存在.好象她终于解脱了,这个男人终究还是整不赢她.这是母亲挂在嘴边跟父亲吵架时的话.曾让我不屑的父辈的爱情,如在乡下的田地里,是一株挺拔结实的玉米.在水泥地里,亦可以做根根相连,任岁月再怎么冲刷和吹打,依然是唇齿相依,不弃不离.

        如今，母亲早已在城里习惯了城市的生活。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会叮嘱我们“给你爸烧纸，多烧一点，我享的福他没享到”。忆往昔峥嵘岁月，在经过岁月的沉淀，原来母亲也是很爱父亲的，只是像平常我们大多数人，不懂得珍惜身边拥有的罢了！如果爱可以重来，母亲应该是很爱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