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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故乡】再忆做伢舞饭时

1996112日,我在宜昌市的广播电视报纸上发表过一篇小散文,题目叫《替母下厨》。今天是母亲节,借着这个过节的由头,整理这篇旧作,再忆往事——

在湖北黄冈方言之中,伢儿,就是小孩;做伢,就是儿时;舞饭,就是做饭。老辈子的黄冈男人,可以舞枪弄棒,可以舞文弄墨,但对专属女人的差事——舞饭一般不大感冒(感兴趣),宁可饿一顿也不下厨,有的人一辈子也不会舞饭。

而我舞饭的经历,是被生活逼迫出来的。那时,农村还是“吃大锅饭”的集体经济时代,农民们要参加集体劳动,劳动成果按照生产小队(村民小组)来核算和分配。母亲为了多挣几个工分,日子过得宽裕一些,每天早上也随父亲、哥哥一起出工干农活,家里只剩下我和年幼的妹妹。

如果有老人健在的家庭,一般由老人帮着舞饭和照顾伢儿。而我的爹(爷爷)和婆(奶奶)走得早,也就冇得(没有)指望了。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责无旁贷,我就承担了舞饭的任务,并且兼职当小保姆,要照顾妹妹。

那一段替母下厨舞饭的经历,虽然无法与花木兰替父从军的高大形象相提并论,但在我做伢儿的童年生活中,却是一段弥足珍贵的经历。它使我学会了炒菜舞饭的基本生活技能,伴我多年单身生活和四处奔波闯荡,更使我过早地懂得了“生活”这两个字的深刻含义。

还记得初次下厨那年,我不过是个才上小学三年级的野小子。在此之前,每逢母亲做饭时,我总喜欢围在厨房里,做个烧火的小帮手的同时,有时还能馋点好吃的,一截儿切剩下的生藕,一坨刚油炸出来的酥鱼,自然欢喜得不得了。

我清楚地记得,农家砌匠用泥巴砖搭建的土灶台很大很高,我那时还没有灶台高。只好站在一张小板凳上,才能俯看大铁锅里的东西,以便灵活地使用铁锅铲子来翻炒。

那时,家里烧的是柴草,用稻草缠成一小把,黄冈方言叫把子。每隔几分钟,就要用铁火钳夹上一个把子塞进灶膛。遇到不干燥的活柴,如刚剁下来的枞树(松树)枝桠,就会生出阵阵浓烟,熏得人直流眼泪,也会呛得人咳嗽半天。

每天早晨,天刚“粉丝亮”(蒙蒙亮),就听到迷迷糊糊之中,塆里的“一号人物”——小队队长扯着嗓子,一边走一边满塆喊:出工啰!出工啰!随后,还有他分派具体工作的指令传入耳中,比如安排谁车水、谁插秧、谁犁田、谁打农药……

过一会儿,匆匆洗漱完毕的母亲,来到我床前吩咐:老二,我要出工了,你睡够了,起来舞个饭。米在钵子里洗好了,菜在篮子里还冇掐等等。我闭着眼睛一一答应下来。等母亲一走,又呼呼地睡过去了。

总是要等到天大亮了,我才睡醒过来。为了赶在父母回家之前舞好饭,我就要紧着忙碌一阵儿。学着母亲的样子,披挂上长长的抹衣(围裙),洗洗手进厨房。

米倒入锅,再从水缸里舀上一锅井水,挪动沉沉的大圆木锅盖盖严实。划一根火柴,把灶里的柴火烧得旺旺的,添上一两根木头片柴更省心。趁着煮饭的间隙,洗菜、切菜,还要抹桌椅、扫扫地,几间瓦屋里里外外收拾得利利落落,真够忙得晕头转向,甚至满头大汗。

多少年以来,母亲直夸我能干,跟别人说,家里二小子真顶得上个有用的女儿。还有人在我上中学时上说媒,那是个拐弯亲戚家的女孩,小我两三岁。我间接地听母亲说起,吓得直摇头,感觉得她一点也不漂亮,根本配不上我呀……

那个年代,农村主妇舞饭是一件苦差事。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年那个普遍贫穷的环境下,经常有粮食不够吃的情况,米饭总是尽量煮得很稀,老家称为“搭巴子饭”。吃了上顿接不上下顿的人家,只好硬着头皮,逼着到好过的邻家去,先借回一两“升子”(一种木制量具)米下锅。

粮食不够,更不必说蔬菜了。虽说那时家家分得一块菜园,那不过巴掌大一块土地,能种什么呢?因此,缺少新鲜蔬菜是常有的事情。除了逢年过节有点鱼肉之外,平时可炒的菜实在少得可怜。甚至不算菜的野生马齿苋、地菜菇(地皮菜),还有自家种的红苕藤、红苕管(茎叶)也经常会下锅,然后端上桌来当盘菜。

遇到老母鸡下蛋了,磕开一个鸡蛋,加上一大碗清水、菜油和食盐,搅拌成黄色的汤水,蒸出鸡蛋羹,居然是伢儿们抢着吃的“好菜”。更多的日子,就是掇进掇出一碗黑乎乎的小麦酱,或是是一碗腌萝卜、腌芥菜,看着就让人顿时没有胃口。当年,真叫舞饭人大伤脑筋,仿佛是自己没本事,对不起一家人。然而,谁都明白,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有几家不是这样的寒酸呢……

不过,当年贫穷的农村,却总是热热热闹的。田野里到处是愉快劳作的人们,山塆里一日三餐的炊烟,总会定时定点地袅袅升起,然后飘散到白云蓝天之间,无影无踪了。

那时,快到吃饭的时间点,寻人的呼唤声,此起彼伏,如唱山歌一般。东家的调皮孩子,站在大门口,用双手捂着小嘴巴,形成小喇叭扩音一样的效果,大声喊:伯(父亲)嘞——,快回来吃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的童声稚气,在山坳之间回荡着。

西家的俊俏媳妇,站在大门外,亮一亮尖尖的甜糯的嗓音:“二苕嘞——,剁头的伢儿,跑哪儿气了?快回来吃饭啦!”听得邻家的单身汉,心里痒痒的,无一个毛孔不舒服,就干脆放下碗筷,竖着耳朵听下去……

如今,老家的打工经济兴起,大批劳动力纷纷进城务工,为了生活,落得“十室九空”。只有留守的老弱病残群体,无力地支撑着日渐衰败的乡村。往日忙忙碌碌的乡村图景,如一幅泛黄的画卷,挂在我记忆里的某个角落,见证了我的成长,见证了似水流年……

      图为在北京金助友养老公司务工的浠水家政嫂们,高兴地收到了企业负责人王志强先生赠送的浠水籍作者巩勇的散文集《留住乡愁》,纷纷表示要争做文化自信、生活自信的家政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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