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身坊
我父亲是一名中学教师，生前在浙江的几所中学和师范学校教音乐和国文。我不知他和弘一法师是什么关系，但我们家有一张老照片，上面只有三人：中间坐的是穿僧衣的法师，身后两边立着的，是丰子恺先生和我父亲。可惜那张照片，在“文革”中丢失了，也许子恺先生的后人会保存着那张照片。
我今天要说的，是父亲当年教我们读经史、背古文以外的教育。那是抗战胜利前后，我七八岁时，父亲教我们兄弟姐妹唱的四首歌。其中有一首是《送别》，歌谱是五线谱，有一大摞。大概是他发给学生余下的，放在家里一架大风琴的琴顶上。这歌，现在大家都会唱了，那是由于电影《城南旧事》的走红而重新流行的。可是我儿时唱的《送别》，则还有“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和“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的句子。
那另外的三首歌也很美，它们是《月》、《雁》和《贫女》。但快七十年了，它们却一直湮没着。我向音乐界的人打听早期流传的歌曲中有没有那几首歌，回答是无从查找。现在我还记得并能唱出，也许除我以外，也还有人会记得它们，但我们都到垂暮之年了，等我们也都远行西去了，那这几首歌就更鲜有人知晓了。
现在我把它们默记在下面。因为是凭记忆记下的文字，同原作可能会有些许出入。
（一）《月》
看天空无际，高悬一轮月。穿浮云片片，清光照冥夜。乘风我欲问嫦娥，何事年年照离别？照人离别，月也伤心，刚圆它又缺。
看明月如水，冷眼窥情伤。问东升西没，夜夜为谁忙？刚离碧海上青天，又下青天入混茫，时来时去，留也难留，催人鬓发苍。
（二）《雁》
青天高，远树稀。西风起，雁南飞。“一”字摆成“人”字起，飞来飞去不分离。
好像我，哥哥弟弟，相亲相爱总相宜。
那第三首歌是《贫女》，虽然我会唱，但歌词记不全了。有的记住了音，却记录不了正确的文字：有的句子也可能前后段落接错了位置。姑将零碎记忆记录于下：
独抱芳姿，幽居空谷，瘦影如临，春水照。亦惜年华，胭脂××，一生爱好，是天然。
生小蓬门，娉婷弱质，压线年年，敢叹劳？拟托良媒，只伤薄命，若论身世，太飘摇。
莫道工柔，柔能耐坚，××牵罗，年复年。时世素妆，风流×调，××××，×××。
下面可能还有几节，希望有记得这首歌的读者能纠正我所记的错误并将它补充完整。
须要指出的是，《贫女》同《送别》一样，其乐曲都来自欧美（那时国人作曲的很少），歌词则是国人创作的。巧合的是，《贫女》过去了几十年，我在新流行的贺新年的“新年好呀”的歌声中，又听到了当年《贫女》的旋律，说明一首好的曲子，能跨过国界，跨越悠悠岁月，为人们所传颂。那么，曾经流传过的凄婉的《贫女》的歌词，又有什么理由，让它在音乐的文献中消失呢？本人日前曾花一天时间，去上海图书馆，在工作人员帮助下，用电脑查找解放前后出的许多歌曲书集和音像资料，寻找那三首即将消失的歌，但无所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