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候 |
食青团 |
张梅
人间四月,春风风人,春雨雨物,油菜花开,桃花夭夭,路边野花草的气息融入杨柳风的柔和。“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清洁明净四字看着就叫人静心,是空山新雨后的安宁澄净。像端午吃粽子,中秋食月饼一样,节至清明,灶间的母亲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入春以来,下了太久的雨,还会有做青团的艾草吗?想起这“青团”之名,那绿如润玉的模样已然浮现。此时寒意偃旗息鼓,漫山遍野是青青的新鲜的气息。
母亲熟悉山坡上艾草的清芬,就像熟悉自己的乳儿的气息。还有些野草,母亲用方言说着它们的名字,我无法记录出来。后来多次读过的知堂老人的《故乡的野菜》,也提到清明的习俗中有鼠曲草的描述“系菊科植物,叶小微圆互生,表面有白毛,花黄色,簇生梢头。春天采嫩叶,捣烂去汁,和粉作糕”,与母亲采回的野草别无二致。作者将故乡的野菜一一道来,而开篇所说“凡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分明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无奈了。一直在故乡的我,年年清明吃青团,也算是幸事了。
艾草的嫩头被摘下,艾草的绿中泛着灰,叶背微微发白,着一层细细的绒毛,它们的绿显得有些低调。别小瞧了这片片灰绿,蒸熟的青团绿得鲜亮。
将艾草洗净,搅碎挤汁,青青的汁儿与糯米粉放在一起揉、摁,再揉、再摁,完全靠手感,就像烧菜是掌握火候一样,揉成碧盈盈翠生生的一团。艾草的青色,完完全全融入那块原本粉白的糯米粉中。纯手工的过程中充满了期待。沿土灶的锅边擦上猪油,贴上几圈,锅底放半木勺水,盖上锅盖焖。锅是铁锅,火是柴火,蹿出明艳的火焰。青团便被这温暖的火焰蒸熟。
刚蒸出来的青团神采奕奕,“刚出蒸笼,热气腾腾,冒着泡泡——从鲜绿的团子顶头、四周,冒出细嫩的白泡泡”,车前子的《四季歌》中,这冒着泡泡的青团子就是第一首歌,让人回味的歌。这青团在漫长的时光里是惊鸿照影,虽然幼时的我们不知清明和青团是否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但它对于我们,比杏花雨酒旗风更有吸引力。
父亲从水塘边路过,会打些新生的粽叶回来,蒸青团的时候,每一个鸡蛋大小的青团下垫上一小片,蒸好的青团不会粘在竹屉上,还会吸纳了粽叶独有的清香。轻咬一口,会有惊喜,那碧绿的团子里,裹着朱红的豆沙或枣泥,软糯香甜,豆沙一点儿没有粗糙的感觉,是因为还舀放进了一小勺猪油。在稍稍冷却的时候,用粽叶托着,品味着春到清明的滋味。
每次揉好的青团一锅锅地蒸着,灶膛的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母亲蹲身添柴,又起身码好下一笼。人间四月并不炎热的天气,母亲的脸被灶上的热气和灶里的火烘炕得通红,汗濡湿了额头两鬓的发,蒸好的被晾放在小竹匾里,除了用来祭祀,更多的,带到田间地头。
吃了青团,乡间翻地播种,种瓜点豆,开始了春耕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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