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杨听证会，翻译质量让我口吐红血、七窍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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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顺利的开场

今天下午4点，瑞士蒙特勒当地时间上午9点，孙杨听证会终于在日内瓦湖畔的Fairmont Le Montreaux Palace酒店召开。这是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史上第二次召开公开听证，并且在其官网上直播整场听证。

在短暂的蒙特勒秀丽风光介绍之后，直播的镜头切到酒店会议中心，主持人做完简单情况介绍，会议正式进入主题：孙杨坐到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世界反兴奋剂组织/WADA以及国际泳联/FINA三大组织的代表面前接受提问。

听证似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一阵慌乱之后，我听到了听证会主席这番话：

“Is the translation working now? I am sorry there’s a technical problem. ”

现在翻译没问题了吧？抱歉，我们遇到一个技术问题。

 

原来，翻译间里的同声传译员无法通过耳机接收到现场说话的声音，所以无法翻译。作为有10年同声传译经验的老司机，我来稍微解释下。

译员坐在几乎密闭的同传箱内靠裸耳是无法听清现场人员说话声音的，更何况同声传译是一边听一边说的过程，译员自己说话声音往往会大大干扰自己听，所以行规是：所有发言的人需要通过麦克风说话，这样译员可以灵活调整接收设备耳机音量大小，让自己的“说”尽可能小地干扰自己的“听”。

这样的信号连接问题其实相当普遍，一般在活动正式开始前的测试阶段就能解决，我清楚记得09年我在瑞士苏黎世为一场国际会议做同声传译时也遇到相似的问题，幸好会议开始前几分钟问题得到了解决。 

这次似乎运气差一点，开场后发生这样的问题。不过也没过几分钟，孙杨、各位代表和译员确认信号接收正常后，听证会正式开始。我心想，瑕不掩瑜，赶紧给我们干货吧。

2

极其糟糕的翻译

孙杨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刚刚太过乐观了。孙杨感情真挚、有种终于可以一雪前耻感觉的洋洋洒洒的开场换来的是一句极短且不容易理解的英文。仔细观察译员，我发现她几乎就不是在“同声传译”而是等孙杨几乎都说完了，她才说出那句“简陋”的英文。 

我内心深处一直希望孙杨听证会一切顺利，所以我对自己说可能刚上来翻译还没完全进入同传的状态，有点紧张，或许待会儿就好了。

好吧，我随后发现这就跟希望国足踢赢下一场比赛是一样的心态，是一种无视事实、自我麻醉的错误心态。

这样的全世界媒体关注的重大场合，译员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一名合格译员的最基本素养是“不丢重要信息”，也就是不求100%传达信息，但是最核心的部分尽可能不丢失。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提问官员让孙杨翻到指定页的某一段话，翻译根本无法正确传达这么简单的信息给孙杨，speculations, impressions, complaint…几乎所有重要的词都翻不出来，“200次采样”翻译成“200毫升血”。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次的3位翻译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那一类中英译员，不光英文糟糕，urine念成uline, according to念成accorto，几乎没有一句英文符合文法，而且似乎一句完整的中文都说不溜。

你如果觉得我自恃在同声传译方面是专业人士在这里激情慷慨地大放厥词，那来听听孙杨和提问官员数次打断翻译说的话： 

孙杨：不好意思请再翻译下，没有听清楚。

孙杨：这个翻译有点问题：

孙杨：翻译再翻译得清楚一点，我不是太明白。

孙杨：不好意思，翻译可以不要断吗？我听不清楚。

孙杨：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孙杨：孙杨轻声说：翻译太差了，翻译太差了！

官员：The translation was so bad.

官员：There was a problem with the translation.

 

你可以想象这样的交流是多么的低效，事实上到45分钟的时候听证会几乎都进行不下去了。即使翻译是在等发言嘉宾把话全说完的情况下再翻译（已经不是“同声”传译了），信息传达、句子整理都仍然是一塌糊涂。 

翻译间内甚至会时不时传出讨论应该怎么翻某个词的声音，这是多么业余、不专业的行为。我感觉他们是三位乘客冲进没人的飞机驾驶舱，手忙脚乱现场学习如何掌控眼前这架飞行在万米高空的飞机。

在接近两个小时的煎熬，休息片刻大家回到会议室后，主持人开场： 

We apologize for the poor quality of the interpretation.

我们为糟糕的翻译质量向在座各位道歉。

 

3

阴谋还是自省

说到这里，不少人可能会有“屈辱”感，觉得这肯定又是西方特别是澳大利亚人的阴谋，背后使坏，找这么不专业的翻译来让孙杨出丑。 

我个人不喜欢什么事情都往阴谋上靠，再说在欧洲这样一个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在议会吵架的地方，面对来自中国的一名游泳运动员，大家突然就达成共识，背地里进行如此周密的安排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当然主办方肯定需要反省，就如同当年在曼德拉葬礼上让那位“假手语翻译”在奥巴马身旁“手舞足蹈”的主办方一样需要反省。让如此业余的翻译滥竽充数，不禁让人想起2018年9月4号晚上来到孙杨家的几位血检尿检人员，模样恐怕专业不到哪里去。 

孙杨用中文向全世界发声，感情再真挚，言语再诚恳，无法现场被翻译为有效的英文，还是会让西方世界误会。要知道，在需要翻译的场合，演讲者水平再高也高不出译员的表达。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位非常重视翻译质量的客户曾经和我说的话： 

“The speakers will only be as good as the interpreters.”

“演讲者的表现顶多会和译员的表现持平。”

但是，我觉得最需要自省的是译员。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普通话说不利索，无法用英文流畅表达哪怕是最简单的思想，还做什么翻译！

说到这里，我想起很多学员一直问我的那句：Albert, 你能不能开设翻译班啊，我想做同传。其实我一直想反问：“你英文说溜了吗？”中英文流利是最基本的要求，否则钻营取巧入翻译这一行也是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