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一孤影 进门一盏灯

文/郭卫平

 一位老人，独自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目光凝视成一汪深邃的湖水，身影定格成一座沉默的雕像；唯有他满头的银发，在风中飘舞成一丝动感的风景线，深深地灼伤我本已落寞的心房。老人的安静，不容我走上前去打扰。只有看着他观望的方向，用心去一同感受老人此刻的心境。　

　   他在思念吗？遥远的地方，一定有他优秀的儿孙，他一定在回想曾经难得团聚，那是多么欢乐的时刻，儿孙体贴孝顺的温暖仿佛还在四周萦绕，掩藏不住皱纹里那隐隐的一丝微笑。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可以听他一遍遍地絮絮叨叨，他的思念，有一点甜蜜，却也带着几份苦涩。　　

他在回忆吗？满脸的沧桑却挡不住历经岁月沉淀之后的淡泊。他可能有过为爱哭红过双眼的青春，他曾经恨过也深深爱过，记忆中走远的人，依稀就站立在昨天。无论伤痛，抑或是美好，都已经接受了最漫长的考验。沧海桑田的变迁，渐渐老去的容颜，在老人心间，都已经变得从容坦然。尘封在记忆深处，只有在这样的清晨、午后、夜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独自回味，淡淡伤感。　　

 他在向往吗？不求锦衣玉食，不贪家有万贯，只盼望这一刻，有一个可以默默相守的伙伴，听他讲述那些陈年旧事，感受他的悲喜人生。无需交谈，只要静静聆听，他的晚年从此便不再孤单。　　

 老人孤独的身影刺痛着我的双眼。他的衣着清爽整洁，他的双眼虽然不再清澈明亮，却透着祥和平静的神采。这一切，都在提醒我，无需惊扰老人，他并没有迷茫，也不是健忘，他只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任走过的每一个日子，在心底交织重叠，让回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老人的眼睛是干枯的，没有眼泪，但他的心里一定在流泪。

 比起温馨的家庭、喧闹的都市以及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养老院，无疑是一个落寞的地方，出门一孤影，进门一盏灯。这是老人每天生活的真实写照。

 2017年我因急性脑梗导致身体左侧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入住于颐和居福寿公寓，这里环境优雅娱乐配套设施齐备，起居饮食等方面也都能给予老人们悉心的照料，然而尽管如此，却填补不了众多老人内心的孤独。

在这里，我度过了两个生日，但我未曾见到老人的亲人在他生日的时候过来庆祝一下，哪怕只是过来聊聊家常。在这里，度了两轮春秋，也经历了各种酸甜苦辣。最深刻的感受还是孤独、落寞和凄楚。如今和那位老人一样，我也只是想要多一些陪伴，多一份聆听，哪怕只有逢年过节的看望，哪怕只有工作之余的一通电话。当有人来看望，我们微笑的嘴唇会久久难以合拢；当听到亲切的声音，我们脸上的皱纹也会舒展很多。

人生不过百年，人终有生老病死，如今，社会发展迅猛，时代节奏飞快。为了追求梦想绝大多数人忙于拼博，无暇顾及家中的老人，有条件的老人或是自愿或是不得已而选择入住养老院，入住二年的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些孤独的背影，就像是一棵棵被孤立而沉默的枯树，无不透着凄凉。当你看着那一张张布满皱纹而又写满沧桑的脸，当你握着那一双双布满老茧而又粗糙的如老树皮一样的手，当你注视着那一个个佝偻的像一石拱桥而又孱弱的背影，你有什么感想？沟壑中流淌过的是岁月的长河，泛黄的皮肤上映衬的是夕阳的余晖。他们曾经见证了多少光辉岁月，又经历了几多的似水年华？或许现在你讨厌父亲的平庸，却不知道他曾经也是一个怀揣梦想的少年；或许你埋怨母亲的唠叨，却不知道她曾经也是个温柔美丽的少女！只是，硬朗的面孔被时光雕刻成衰老的容颜，曾经的坚强被岁月无情地摧残殆尽，留给他们的只有孤独、寂寞、苦楚与辛酸。

 皱纹道道布眉间，形单影只守颐园。与人相见装笑颜，孤单寂寞藏心间。三病二痛无人援， 长夜难熬孤枕眠。“富贵长寿幸福晚年，满堂儿孙膝下承欢”，对于老人这是多么难得的场景，又是多么奢侈的画面！更多的场景是老人孤独倚在门外或躺在床上，遥想远方的儿女。

 孤独的炊烟，在对面的村庄漫延。杏林后的大山，阻挡了域外的来风，枝头的喜鹊，一次次报着虚假的信息，晨光牵着歪歪扭扭的拐杖，迎来新一天的眺望，从花开到雪落，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现。月光洒满夜的思念，一幅幅鲜活的容颜渐行渐远；心头的酸楚如阵痛的分娩，簌簌流淌的液体只能在过时的衣物上流过。去了，黄土垅下的一张张熟悉；去了，村里那群顽皮的笑脸。只剩几个身体还算可以的老人，仍旧在暖阳里，聚坐在一起观望着远方……

文字编辑：王志秀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