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话说武汉 | 祝融之灾与大水淹了龙王庙

水火之灾,总是与汉口不期而遇

“楚介南服,火德居望。而汉镇又适当五达之衢,黔庐赭壁,何时蔑有?”(范锴语)王葆心在列举了明万历至清乾隆汉口的十几次火灾后说,“至近百年,则无论乱世平世,火灾已成恒事,有不胜列举者。”

四官殿算是一个特殊建筑。四官者天、地、水、火,正是由于频频火灾汉口人特别拜托火神,清初就建有火神庙,即四官殿。乾隆时撰修的《汉阳县志》载“在大智坊,顺治中里人瞿恒岳首创募建,另一火神庙在居仁坊……”由于“不知尽力于人事,而徒知托庇于神明”。

然而就是这“火神庙”却被大火照烧不误。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火神庙被烧为灰烬之后,再也没有在原址复建。“四官殿”的闻名因为这里是活跃的长江码头。清人叶调元《汉口竹枝词》对此热闹窝子有过赞诗:“四官殿与存仁巷,灯挂长竿样样全。夹道齐声呼活的,谁家不费买灯钱。”

同治黄鹤楼被火烧焚毁

也巧,据《申报》1911年12月25日《汉口大遭兵火之调查》记录:“四官殿后面及戴家庵均已烧去,仅留三四家。”可知原四官殿处成为阳夏保卫战中汉口华界大火的一个边界点。

每在发生火灾之后团体筹资自行设置“火路”或“火道”。例如乾隆十七年(1752年),一位非常富有的盐商邱濬捐了12000两银子给巡抚衙门,其中的2000两指定用于汉口购买一块地产,清理出来作为火路(大火路、大火巷由此产生)。是汉口民间“自下而上”对城市的 “干预”,它在城市防火问题上发挥了某些作用。

18世纪末,“水龙”或者手拉消防车出现。随即,地方官府要求民间团体承担起增设水龙的责任。嘉庆六年(1801年),徽州会馆从江苏购买两台救火车,放置在会馆大门前。汉阳知府随后赞赏地指出徽州会馆所处的位置“适中”,适宜于向广大街区提供消防服务。宣统二年,汉口消防会成立了——终于将所有消防活动置于一个全市范围内的唯一组织(仍然是非官方组织)控制之下。一位富有的药材商人——徐荣廷自愿出任消防会的领导人。

世界著名的大火灾有1666年(清康熙五年)9月的伦敦大火,因布丁巷的小面包房引起,总损失约千万英磅,破坏程度跟245年后的汉口兵燹不相上下。殊不知清嘉庆十五年(1810年),汉口那场大火,也烧了几万家。清代汉口火灾愈演愈烈,居然在全国城镇中仅次于杭州而位居第二。朝廷《墉报》中有载:“杭州火灾屡见报文,下此惟湖北之汉口。”

开埠之后,汉口人开始既信火神,也兴街坊查火习俗。“一切火爆、流星诸凡引火之物不时示禁,小心火烛,责成地保。此尤防患于未然也。”由每家每户轮流“查火”。“各家各户,火星过细!”小时候,每到黄昏,汉口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伴着锣声的吆喊,这种现象至今在某些老街区还存在。

水火无情。天灾人祸,总是与汉口不期而遇。如果说有些火灾是人为造成的,也是可以人为防治的,那些水灾可是老天爷的造孽,难以抗拒。

治鄂即治水,这是历代官方的共识。林则徐于道光十年八月至十二月任湖北布政使,道光十七年三月至十八年十月任湖广总督。案牍劳顿,“须皆已成雪,精力亦不可支。”主要政绩就是防治洪灾,督修堤塍,曾上溯襄阳。道光皇帝在其奏折上朱批:“凡事若能如是,有何不可挽回者!朕意在言外,卿其善体朕心,决意勉为之。”在后一句话的每一个字上都加以朱圈,是对林则徐的御赞。

但是,林则徐调往河南任职前脚一走,道光十一年(1831年)即发生历史上有名的辛卯水灾。哀鸿遍野,饿殍当道。道光二十八年的戊申水灾和二十九年的己酉水灾,一次比一次严重。民谚没有说错,真是“道光道光,十年九荒”。

张之洞的运气一直不错,在鄂十八年没有遭遇特大水灾,这是与他大举兴修武泰闸、武金堤及张公堤等水利工程分不开的。也是巧,就在他离鄂的第二年——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长江大堤漫水,武汉三镇湖乡颗粒无收,城内外居民多处积水中,夏口厅后湖一片汪洋,居民数千户,仅见破败的屋脊。光绪三十五年(1909年)汉江横流,后湖京汉铁路一带贫民结棚而居者不下万余户。第二年夏口弹丸之地竟聚流民二十余万。宣统三年(1911年)夏,武汉又遭水灾,严重程度不减于三年之前。不过这场水灾被冬天的一把火——阳夏兵燹掩盖了,少见记载。

1891年 汉口水灾,跑马场的看台一楼一半被水淹,陆地行舟,远处可见城墙

汉口是一条船,一条破船

二十年后,即民国二十年(1931年)大水又来了,洪荒汹涌过境,对武汉三镇尤其是汉口的摧毁呈灭顶之灾。这一年农历辛末,老一辈人提起“辛末年大水”就不寒而栗。

汉口龙王庙是汉水最后的一个大码头,也是江汉交汇的地标。据说龙王庙始建于明洪武年间,是“长江三大庙”之一。这里河面狭窄,岸陡水急,相当险要,船多倾覆,故民间修筑龙王庙祈求保佑平安,庙内供奉的却是治水人神禹王爷。汉口龙王庙与武昌黄鹤楼、汉阳晴川阁形成奇妙的组合,是三镇风物的文化呼应。宣统三年阳夏之战,龙王庙被烧成焦土,以后恢复。

民国十九年(1930年),汉口市政府修沿江道路,龙王庙及其牌坊全部被拆,不知是不是触犯了龙王爷,第二年就发大水了。有句俗话说,“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武昌首义二十年之后,世人关注的热点转向洪灾之下的汉口。

“1911年的汉口是一堆燃料,到了1931年,武汉是一条船,一条破船。”(见翟跃东、任予箴主编《水火》“水部 狂流,1931”)

租界也难逃水灾,今沿江大道

《汉口水灾记》记录:7月28日前,汉口几乎都已经进水,铁路外棚户均被淹没,歆生路怡园一带,泽国一片,江汉关附近最深处约两尺多,前花楼水则更深;7月28日清晨6时分金炉溃决,大水涌入;29日丹水池被溃约一丈余,洪水倒灌后湖;8月2日单洞门铁路溃口,洪水冲进市区;8月15日上午7点多钟皇经堂处溃口,日租界进水,汉口全部淹入水中。8月16日水位窜至28.28米,创武汉有水文纪录以来历史最高点,暴虐的洪水如脱缰之野马,向市区咆哮而来,冲走行人、牲畜、房屋,淹没工厂、农田、机关、学校、街道,汉口如一座孤岛漂浮水面,任洪水恣肆妄为。

报纸每天都有“抗洪图”报道一一呈现水灾中的汉口众生相。大水中的江汉关、汉口市政府、古德寺、江汉路上海银行、胜利街……中山马路汪洋一片。汹涌的波涛,挟着漂浮的桌椅台凳,床铺橱柜,滚滚东流。

水灾中被大风吹塌的民房,大量民房被淹,20万人无家可归,大部分难民露宿在高地和铁路线两旁,或困居于高楼屋顶。大水冲毁的铁路。大智门火车站前道路成河,人们在齐腰深的水中行走;在繁华的中山路上,浊浪滚滚。漫无边际,高楼、电杆泡在水里。

街上随处可见门板、铺板、桌椅等物件搭成的跳板,脚盆、木板等漂浮物无不派上用场,人们靠此通行。交通则以舟代车,二千二百多船只在市区游弋。 大船若蛙,半浮水面,小船如蚁,漂流四围。”——这就是汉口陆沉的真实写照。

洪水是在寻找回家的路,后湖真正成了原来的后湖。8月1日上午1时,沿铁路线以北中山公园一带全部淹没。有人描述当时中山公园,昔日喧嚣,现寂然无声,唯假山之上的音乐亭,孤独地屹立水中,证明它是公园的最高点。摇橹及近,园内其他景点气象台三楼及风向器露出水面,石山建筑内的瀑布裸女,村舍山林,已入水过半;总理纪念堂,各纪念碑,或微露石峰,或篙桨可攀,再进至游泳池、足球场,则是一望无涯,水天一色。

水灾中的汉口市政府,今民主街

这场水灾,蒋介石在《告被灾同胞书》中认为:空前未有之奇灾,不仅影响长江人民之生计,实关系中华民族整个之生存。《中央日报》社论称其为“当前重大之国难”。震惊世界。

《伦敦新闻画报》从中国各地发出的报道和拍摄的照片,保存了珍贵的历史记忆。刊中介绍:中国最近遭受了有史以来受灾面积最大、淹死人数最多、财产损失最严重、饥荒和传染病的威胁最大的一次洪水灾害,堪称是民族大灾难。仅在湖北省就有四百万间房屋被毁,汉口城区有八千人被淹死。根据最新的估计,因这次洪灾而变得无家可归的总人数高达五千万人,政府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救济水灾委员会。

8月14日,有报道说在武汉三镇(汉口、汉阳、武昌)已经有七十万难民;而漫入汉口城的扬子江水位比历史上的最高纪录还要高出10 英寸。……难民们的生活条件变得越来越糟糕,随着气温的上升,他们所经受的煎熬便愈演愈烈。假如食品和安全的庇护所不能大批提供的话,还将会有大量的人员死亡。

“东方芝加哥”转眼变成了“东方威尼斯”。1911年,租界集体逃过汉口大火,此次洪水一并加入首先被灾行列。扬子江的水位已经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江水溢出或冲破了堤岸。淹掉了汉口整个外国租界,城区的积水深达3~8 英尺。……舢板(中式手划船)成为街上唯一的交通运输工具。”(《泰晤士报》)汉口市区行驶大小船只多达2200余只。有照片显示,在江汉关附近,这些船只直接从江里开进来,没堤阻拦。

《汉口大水写真》报道:飞机从上海飞往汉口,一路航程,俯瞰地面,展现在眼前的景象是洪水在不断地延伸,地面一片汪洋,除能看到极少的树和一些屋顶外,几乎什么也没有。江汉平原、洞庭湖区、鄱阳湖区、太湖区大部分被淹。武汉市水淹达百日之久。京汉铁路长期停运,津浦铁路中断行车54天。国民政府财政顾问阿瑟 · 恩杨格写道:此次灾难“不仅超过中国苦难历史中任何一次水灾,而且也是世界历史中创纪录的大灾”。因此,这次水灾被广泛认为是有记录以来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自然灾害,且是20世纪导致最多人死亡的自然灾害。

主要街道搭起了木桥,军队参加救灾,今江汉路

汉口的城市发展损失惨重

这场水灾,民间称辛末大水,史称江淮大水、1931中国水灾、1931年长江水灾。毁灭性的洪灾给汉口市民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创痛。

首先是人民遭殃。据当局调查,三镇被淹共十六万余户,受害人口七十八万余人(1931年8月31日《申报》)有报道说:因水淹不能居住的房屋四千五百户,灾民31万,失业车夫3万,码头苦力和其他自由职业者十万共计44万人生计无着。溺死的约2500人,因瘟疫、饥饿、中暑而死亡的每天约有上千人。

工厂商店全部停业的时间长达五十多天,经济损失已无法统计,仅市内本国银行在货物押款上受到的损失,就有二百四十万两。大水直到9月6日、7日才逐渐退却,但在12月份,滞留武汉的难民仍有十七万五干多人,气候严寒,每日冻毙达百余人。“这些难民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到街头上四处飘扬的招军旗子下去登记当兵,充当内战的炮灰。这就是当局诸公发明的'以兵代账’。” (《新创造》)

迎宾大旅馆倒塌前后,今大智路

8月18日夜,大智门附近一家开设20余年的迎宾旅馆,不堪重负,轰然倒塌,牵连附近电灯电话线杆折断,电线浸入水中,电流四射,烧死十二名逃出旅馆的人,惨象实不忍睹。

街道上不时有死尸漂过,在洪水进市的三四天中,捞起的浮尸便有1000多具。霍乱、伤寒、痢疾等疫病蔓延。饿死、病死的灾民来不及掩埋,便挖几个千人坑,一层一层往里堆。据当时湖北水灾济赈委员会从8月到次年4月的统计,他们掩埋的尸体达32605具,实际死亡人数比这还要多。汉口城区有约8000人被淹死。

当时金陵大学农学院调查三镇财产损失, 汉口为2900万,武昌为300万,汉阳为900万。“市镇精华,摧毁殆尽,浮尸漂流,疫病流行,米珠薪桂,无食者23万人。”为应付灾情,汉口市政府采取紧急措施,一面防洪抢险,组织人员围堵溃口,一面令机关、商会、慈善会迅速行动起来,设置救灾场所,并从外地运来各种救援物资,拯民于危难之中。但有人举报汉口市长何葆华竟发国难之财,用防汛麻袋贪污渔利。

8月下旬,蒋介石委员长乘舰“由苏而皖,自赣而鄂,上千里”地转了一圈,对灾区视察。25日到汉口时,就有市民打出大标语:“蒋总司令莅汉抚慰难民了”。

中山公园大门,今解放大道

民国廿年十一月锡山过志毅”出版了由他摄影兼编辑的《武汉水灾留景》画册,分洪水、防险、惨状、救济四部分部分。发刊词曰:“当是时堤防之溃决,家室之倾圯,交通之梗阻,灾民之荡析流离,以及器具牲畜漂流死亡,岂唯目击者为之心伤,继耳食者亦当色变。”

1933年“湖北水灾纪念公园”在汉口张公堤角建成,面积4.8万平方米,如今人们早已忘却了这座主题公园。2011年,翟跃东、任予箴主编《水火 汉口焚城市100年 水淹三镇80年——城市灾难纪念》,其中“水部 狂流  1931”详尽地再现了那段历史。

该书采用了美国史密森学会收藏的、由设立于中山大道489号汉口总商会的湖北水灾急赈会和燮记、品芳两家照相馆拍摄的大量图片。还披露当年史实:程步高等人下榻汉口德明饭店,历经艰难拍出超过一万尺原胶片素材,完成长度71分钟的纪录片“1931年武汉大水灾”。中国左翼的第一部揉入纪录片素材的故事片《狂流》,由夏衍动笔,女一号是险胜阮玲玉而当选第一任中国影后的蝴蝶,于1933年由明星公司出品。阅读这部定格历史的煌煌巨册,人们对这场水灾有了更为沉痛的认识。

透过这场水灾背后,我们还应看到1930年代汉口的经济走势。据武汉海关统计,从清同治四年(1865年)至民国十九年(1930年)这65年中,汉口居全国外贸第二大港的地位长达42年之久。经历1931年水灾及1935年并不亚于前者的水灾,汉口的城市发展损失惨重,给社会、经济、文化以沉重的打击,汉口由此而一蹶不振。

打捞江城记忆  串起散落的珍珠

钩沉三镇往事  回眸过眼之烟云

汉口招商局,今沿江大道

转载请注明出处,勿侵犯知识产权!



  扫描二维码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被遗忘的“1931年长江水灾”(武汉被淹珍贵历史照片)
湖北武汉---大水淹不了的新龙王庙
尘封多年的武汉洪水照
?85年前武汉大水 三镇被淹百余日
读图 ▏1931年 照片中为什么汉口电话局大楼只有三层?
大武汉:一座城与长江洪水的关系史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