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诺莎的政治哲学：

《神学—政治论》与《政治论》讲疏

[美]施特劳斯（Leo Strauss）讲疏

[美]沃伦伯格（David Wollenberg）整理

贺晴川 译

华夏出版社有限公司

内容简介

INTRODUCTION

施特劳斯身后留下的讲课稿系列是伟大的思想和学术遗产。本稿为施特劳斯1959年在芝加哥大学开设的斯宾诺莎政治哲学研讨课的文字记录，经沃伦伯格重新编订后，2018年刊于芝加哥大学“施特劳斯中心”网站。

此次课程共十六讲，细读斯宾诺莎两部著名的政治著作《神学—政治论》与《政治论》。第一讲是导论，接下来十二讲串联起《神学—政治论》全书，尤其讨论了该书论述政治宗教、自然权利以及言论自由对共和国的重要性的最后几章。最后三讲讨论斯宾诺莎的未完成著作《政治论》。

整个讲稿中凸显出施特劳斯几个持久的兴趣点：一、所谓驳倒正统；二、前一个问题的另一面，即现代理性主义的奠基；三、古典思想与现代思想的综合。更宽泛地说，这部讲稿还呈现了另一个版本的现代性轮廓，其主线是马基雅维利—斯宾诺莎，而非我们更熟悉的霍布斯—洛克。

作者简介

AUTHOR

施特劳斯，犹太裔美国人，20世纪著名的政治哲人，芝加哥大学政治系教授，曾获芝加哥大学“杰出贡献教授”、联邦德国政府“大十字勋章”等荣誉。施特劳斯是由德至美的流亡哲人，在美国学术重镇芝加哥大学执教近20年，教书育人默默无闻，死后却逐渐成为影响北美学界的重要哲人。

施特劳斯关心的核心问题是：西方文明危机的根本原因何在？他不仅以自己的学述对这个老问题作出了超逾前人的深刻解答，而且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应对方略，即重新学习古典政治哲学作品。这一点深刻影响了西方文教和西方学界的未来走向。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依托苏格拉底的哲学经历，将整个西方思想史纳入其学问织体中，展开西方哲学的整个古典传统。

上世纪70年代以来，他身后的学术影响不断扩大，并在学界引发了激烈的政治争议。自本世纪初开始，刘小枫教授陆续将施特劳斯的作品引入中国，久积而成规模，继影响北美学界之后，又深刻影响了当代中国学界的学问方向：绎读经典在某些学人当中已蔚然成风。

目录

CATALOGUE

施特劳斯讲学录整理规划

编译说明

编订者前言

编者说明

第一讲 导论

第二讲 《神学—政治论》序言和第一章

第三讲 《神学—政治论》第一到三章

第四讲 《神学—政治论》第五章

第五讲 《神学—政治论》第五到六章

第六讲 《神学—政治论》第七章

第七讲 《神学—政治论》第八到十一章

第八讲 《神学—政治论》第十二到十四章

第九讲 《神学—政治论》第十四到十五章

第十讲 《神学—政治论》第十六章

第十一讲 《神学—政治论》第十六到十七章

第十二讲 《神学—政治论》第十八到十九章

第十三讲 《神学—政治论》第二十章

第十四讲 《政治论》第一到三章

第十五讲 《政治论》第四到七章

第十六讲 《政治论》第八到十一章

内文试读

EXTRACT

斯宾诺莎的《神学—政治论》

施特劳斯这门课讲授了斯宾诺莎的政治著作，尤其是《神学—政治论》。我们知道，施特劳斯已经出版了一部斯宾诺莎专著，更不用说他早年和晚年还发表了很多短篇著述。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花时间研习这部课堂讲稿呢？简单来说，与写作那些早期文稿的时候相比，施特劳斯在讲授这门课程的时候已是一位非常不同的思想家。

在1959 年这门课程结束的短短几年后，施特劳斯就在1962 年《斯宾诺莎的宗教批判》英译本的自传性“前言”里极简略地说道，从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一直到上这门课的时候，他的斯宾诺莎解释一直在演变：“我现在阅读《神学—政治论》的读法，已经不同于我年轻时的读法了。我对斯宾诺莎的理解太过字面，这是因为我对他的阅读还不够字面。”

从出版第一本书到开设这门课的三十年间，施特劳斯大幅修正了阅读古典文本的方式，他“更加注意过去异端思想家们写书的方式”。虽然早在开课十年前的《如何研习斯宾诺莎〈神学—政治论〉》一文里，这些新见识已经崭露头角，但我们最好将那篇论文的内容概括成其标题里的“如何研习”，而非“《神学—政治论》”，因为它主要致力于诠释学的方法论，而不是解释式注经。1959 年课程相当于施特劳斯留下的一部长篇著作，唯有它揭示出，面对一位自己曾在思想丰产期间反复探讨的思想家，业已成熟的施特劳斯又会如何阅读他。除了反映施特劳斯阅读伟大哲学文本的方法经历了什么发展以外，这门课呈现的解释也融汇了他三十年的沉思，既包括哲学史（主要是今人与古人的决裂），也包括犹太思想。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到六十年代是施特劳斯的丰产期，斯宾诺莎一直是这段时期的显要角色，而在施特劳斯的众多研究对象中，斯宾诺莎也占据了无人可比的时间跨度。这一点绝非偶然：作为思想家、作家和先行者，斯宾诺莎为施特劳斯提供了经久不息的灵感， 因为他是一位致力于保存或恢复古典遗产的核心要素的“现代人”，一位对“耶路撒冷”报以大量关注的“雅典”代表，一位对犹太人问题保持鲜活意识的世俗主义者，一位因尊重社会义务而以某种保守方式写作的激进思想家。尽管如此，如这门课所示，施特劳斯完全熟悉斯宾诺莎思想的所有方面，包括形而上学、知识论、政治学、宗教批判以及宗教在社会中的角色、诠释学。以下几个主题，凸显为施特劳斯持久的兴趣点。

1 （所谓）驳倒正统

二十年代中期，施特劳斯还是一位“深陷于神学—政治困境的年轻犹太人”。那时，施特劳斯翻开斯宾诺莎，目的是考察现代的启示批判的粗俗性质，因为当时人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解决。这就是《斯宾诺莎的宗教批判》背后的首要动机，原因在于，如施特劳斯在 1962 年前言中所说，正是由于他看到现代理性主义的崩溃，“所以带着一个问题来检省《神学—政治论》也就变得有必要了：斯宾诺莎究竟是否驳倒了正统”（同上，页 27-28）。毕竟，唯有“斯宾诺莎在每一个方面都错了”，人们才有可能完全回归（犹太）正统（同上， 页 15）。

《斯宾诺莎的宗教批判》出版二十年后，尽管施特劳斯的思想兴趣已经极大拓展，他仍然觉得，“至于说一种对于斯宾诺莎《神学—政治论》的重新考察已然准备就绪，其理由显而易见”；这理由就是，该书一直是“'理性主义者’或'世俗主义者’攻击启示信仰的真正（the）经典文献”。为了考察“最基础的问题”，亦即“哲学与启示相互冲突的各种诉求”，我们必须“重新打开《神学—政治论》”。

2 现代理性主义的登基

尝试驳倒正统的做法的另一面，就是现代理性主义的登基。由此，无需一位神圣造物主或一种目的论式的自然来为人类生活提供意图（或“目的”），宇宙就能得到解释，人的困境也能得到纾解。 施特劳斯相信，当代思想已经陷入混乱，不仅无法看到现代性的这种起源，也由于某种充足的纾解方式而逐渐变得漠不关心，结果便是理性与启示相互兼容。人们不再认为，理性与传统宗教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立关系。施特劳斯暗示：恰恰相反，当时的主流观点认为，现代性被视为圣经世界观的完满，而非对它的拒斥。甚至在他出版的著作中，施特劳斯也明显流露出对当时人的不悦，因为（如他所见）这些人缺乏理论的清晰性：

不久前，我讲过关于洛克的这个观点，而我注意到有 一种非常暴烈的回应，因为人们不想提出这种关系到现代思想 的复杂起源的问题。只要结果令人满意，原因也就一定令人满意。这不是什么好的推断，因为结果令人满意或许只是出于偶 然，而非本质。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一个人必须做的首先是承 认严肃讨论的必然性，而从定义来看，严肃的讨论就不是暴烈的讨论。我们必须真正坐下来，好好读书。如果事实证明我错了，我必须接受，但我想这也适用于那些持相反意见的人。

在考察这个主题时，斯宾诺莎尤其密切相关，因为只有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理性主义才能实现完满：一是彻底驳倒正统，如上所述，斯宾诺莎的《神学—政治论》为此提供了“经典文献”（locus classicus）；二是对整全有一种终极解释，也就是“证明世界和人类 生活在没有一位神秘上帝的前提下也能得到完满理解，而这又至少要求哲学体系的成功：人必须从理论上和实践上证明，人才是宇宙的主人和自己生活的主人……”至少在早期现代的思想家中，斯宾诺莎似乎也提供了这样一套哲学体系的经典文献——《伦理学》。

当然，如施特劳斯许多著述明示的那样，他并不相信斯宾诺莎或其他现代思想家最终取得了成功，无论是驳倒正统，还是建立一套关于整全的无所不包的终极解释。相反，施特劳斯感到，斯宾诺莎和其他人一道播下的种子生出了当前西方思想的危机，而归根结底，像斯宾诺莎那样的体系其实“与正统解释……在认识上的地位相当”（同上，页 29-31）。正是正统对现代理性主义取得的这种胜 利，更不用说青年施特劳斯的“其他观察和经验”，最终使他觉得迫切需要探究一条回归前现代的理性主义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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