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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连载】桂歌/淞沪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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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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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第三期电子版

淞沪会战是1937年8月13日至11月12日中国军队抗击侵华日军进攻上海的战役(又称八一三战役、第二次淞沪抗战,日本称为第二次上海事变) ,是中日双方在抗日战争中的第一场大型会战,也是整个中日战争中进行的规模最大、战斗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在淞沪会战中,中日双方共有约100万军队投入战斗,战役本身持续了三个月,日军投入9个师团22万人,伤亡9万余人 ;中国军队投入73个师70余万人,伤亡25万余人。

据《中国抗日战争史》记载,淞沪会战中,中国军队则有30万余的将士为保卫祖国献出了鲜血与生命!我军阵亡中将军长1人,阵亡师长、副师长4人,阵亡团长28人,阵亡营长44人。由于中方海军司令官的“沉船战术”泄密,中央海军全军覆灭。

这场战争虽然以中国军队战败而告终,却将日本原来嚣张的气焰打击的荡然无存,粉碎了日本军国主义者“三个月占领中国”的神话。

谨以此文,献给淞沪会战中英勇顽强的的抗日英烈们!

——作者题记

        1937年8月底的一天,太阳还未升起。广西靖西县一个山岚袅袅的小村庄里,一群年轻人整装待发。

        18岁的猎手黄耀祖随父亲黄今比到祖祠上香。黄今比问,祖训还记得咩?黄耀祖答,骏马登程奔四方,七尺男儿当自强!黄今比问,倭寇来了该哪样?黄耀祖答,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黄今比说,自小玩枪,可打的都是野兔狐狸。如今倭寇犯境,你去大有用场。黄耀祖说,我一定多杀鬼子。

        黄耀祖走向村外。他粗布黑衣,短袖短裤,头上一顶竹笠,肩上一个蓝布包袱背上两把钢刀。

        岑氏追来。黄耀祖停步,妈,还有事?岑氏说,多带几双草鞋。黄耀祖说,都八双了还带?

        追赶送来的三双草鞋是岑氏用麻绳连夜打的,麻绳草鞋软和耐穿。去上海,上万里路不晓得要走烂几多草鞋,她担心儿子赤脚走路。她说,记得,要多杀倭寇。黄耀祖答,阿妈,我晓得。倭寇走路外八字,摇摇晃晃小萝卜仔嘛。妈,我都记下了。岑花瓦氏担重任,不让须眉举帅旗,三百八十年前,我祖姨就在金山卫把倭寇打得屁滚尿流,田州俍兵威名扬呢。岑氏说,去吧快跟上。

        驰援淞沪保家卫国。标语下的临桂县东校场,一千多团丁集合。校场外满是围观群众。

        司令李松林手持铁皮喇叭喊,前天,我哥,也就是第五战区李司令又从徐州打电话回来说,临桂要出兵人数不少于三百。鬼子叫嚣三天进上海三个月灭中国,能让鬼子得逞咩?

        众人答,不能!声音震天

        李松林说,中央军东北军湘军粤军川军都去了,我们桂军哪能不去?桂军主力在五战区,廖军长将率第七军第48军六个师从徐州南下,加上从广西过去的,要组建第21集团军六万多人参战。

        众团丁高呼,去,我去!

        “我们是广西青年学生军,我们是铁打的一群……”岑小可带领近百名学生军出发,他们肩背行囊和步枪行走在桂林的街道上……

        岑小可,广西梧州人,1915年生,广西学生军中队长、中共党员。随着抗日形势高涨,在实行寓兵于民的同时,广西当局接受了中共党员谢和赓建议组建起学生军,一批共产党员和进步学生加入其中。

        矫健的岑小可走出队伍,振臂高呼,驰援上海,保卫淞沪!李玉品一边走一边向路人发传单:兄弟姐妹们,站出来,抗战抗战!众人高呼,抗战抗战!

        1937年9月29日,傍晚。刘行第16师阵地。

         彭松龄中将一手抱饼干盒一手抓电话说,陈总指挥,16师伤亡过半,友军几时过来接访?陈诚问,你讲嘛交给谁?兄弟,手上没兵我没法将你们换下来。

         彭松龄心里恼火。在刘行、罗店和顾村,前后有58个师参加战斗,可都是来了走走了来,只有他连续顶了21天。他心里有气。枪声一响起,他就辞去第4路军指挥部参谋长职务,主动请求到一线。他不怕死,他怕顶不住误事。可面对长官,他不好强词只能哀求,一个师剩下不到一个团,再打下去……

        开战以来,几乎没有哪个师能在一个地方顶上十天。16师8月中旬投入战斗,坚持到如今实在是艰难了。陈总指挥,我怕——

        陈诚打断话头,就三天,死你也要给我顶住!彭松龄答,我不怕死我可以死,我就怕顶不住丢了阵地,罪名背不起。陈诚很有些不耐烦,不要磨嘴皮,三天就三天。

        彭松龄火了,卵毛,我算是看清楚了。陈诚问,你清楚什么?彭松龄答:你们抗日是假,借日寇之手搞掉地方部队才是真。陈诚骂:你乱讲。彭松龄答:官兵们都这样讲。陈诚骂:那你去管好他们。说完,挂掉电话。

        撤又撤不了守又难守,愁死人。几个炮轰这千把人就全报销了,不行不行不行啊,我不能楚囚对泣徒自伤悲。抓起钢盔,冲出,彭松龄挺拔在芦苇丛下。他头戴钢盔,四方黑脸有棱有角。动怒了,两眼瞪圆目光闪电。

        彭松龄是湖北监利人,1898年生,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因有勇有谋一路高升。几乎没打过败仗,可如今他觉得窝囊。死守就是守死,他认为不能再这样下去。手持大刀他跳到土坎上高呼:今天,又折了一百多兄弟,苦大仇深啊。半个多月来,鬼子发动三十多次进攻,我们吃了不少亏,弟兄们要不要报仇?众官兵高呼:报仇!彭松龄说:不能再跟鬼子硬来,得想些套路。官兵高呼:请师座下令。彭松龄问:湘军怕死咩?官兵答,死了卵朝天,不死变神仙。彭松龄说:俗话讲呆狗等棒槌,我们是呆狗咩?官兵们高呼:不是!彭松龄问,湘军精神还记得咩?官兵们答,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舍得死。彭松龄说:晚上,鬼子的飞机大炮和坦克那就是一堆废铁,弟兄们,本师长决定组织十个敢死队,分别到杨家宅、西盛家、金家湾去搞他一家伙。不怕死的,每人领上一根白布条。官兵们高呼:搞他一家伙!   

        官兵们纷纷将白布条缠在手臂上。

天黑,晚风吹拂,芦苇荡在摇晃。彭松龄跳下土坎问:都捆好了咩?李秾答:捆好了。彭松龄挥手:走!敢死队出发,高呼:父老乡亲来生再见!

        一根根白布条钻入芦苇荡,向敌营摸去。西盛家据点,鬼子在吃饭。四个士兵摸上前干掉哨兵,大部队冲入扔手榴弹……“杀猪啰”“杀猪啰”……一堆篝火,杨家宅的鬼子在唱歌跳舞,湘军冲入一阵砍杀……在金家湾,两百多将士冲向四辆坦克,与守护坦克的鬼子激战。将士们将手榴弹丢入履带引爆……

        彭松龄来到金家湾,李秾报告说:打掉一个中队,只有几个鬼子跑了。彭松龄问:查清楚了咩是哪路鬼子?李秾答:第34联队12中队。彭松龄说:伢子们都是好样的。告诉你,八十六团也夺回了西盛家和孟湾,杀敌五百,还毁了一架飞机。李秾说:牛啊!彭松龄说:伢子们都很牛,只是老蒋不行。一开始,我军占了先机,该一鼓作气将鬼子赶下大海,可老蒋他偏要休战等国联调停。能咩?哪能啊,等来的却是鬼子不断增兵,变成我们处处挨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1937年9月30日,顾村镇日军第九师团指挥部,吉佳良辅中将在看地图,拿着铅笔在比比划划。无论向西包抄还是向南推进,日军都遭遇殊死抵抗,他懊恼,“八嘎”“八嘎”骂声连连。中川广大佐说,我认为该重点进攻陈家行。吉佳良辅转身:你的快说!

        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日军以海军陆战队为主,加上预备役及“上海商团”共约一万三千人,实力占优。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后,中日签署《淞沪停战协定》,中国在上海几乎没有驻军。

        枪声响起中国迅速增兵,日军也七次增兵,先后调来九个师团两个旅团,兵力达25万,拥有坦克装甲车二百六十多辆,战舰一百三十多艘飞机四百多架。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大将急于攻入上海,可他万万没想到,猛烈的炮火却轰不垮中国的蕰藻浜防线。于是他改变计划,三个师团向西企图迂回包抄,可在罗店、刘行也遭到了顽强阻击。他又改向南,同样也是受阻,难有进展。中川广说:攻打罗店刘行耗时半个多月,战略意图暴露,向南的意图也十分明显,阻力大大的。吉佳良辅说:小小一个罗店十三次拉锯战上万帝国勇士玉碎,可恶!那个雷汉池我记住了。他死了,可他的精神太可怕。他是黄埔六期生,支那18军11师65团营长。他在三岔口阻击一天,全营三百多人最后剩下十八个伤兵。可就是那十八个伤兵,拉响了手榴弹,跟冲上阵地的帝国勇士同归于尽,可恶可怕。中川广指着蕰藻浜说:这条小河流应该不是屏障,但全线推进也是不妥。

        蕰藻浜是吴淞江支流,西起苏州河东至吴淞口,全长三十四公里,宽不过二十米。可两岸水网密布,到处都是芦苇,也不适应机械化部队行动,加上南岸有六个师防守,日军还真是难以逾越。

        很快,中国增兵六十万。

       中国不断补充兵力,添油加醋死死纠缠。中川广认为这样的打法不妥。他建议中路进攻双轴推进,重点突破。“哟西!”吉佳良辅赞赏。中川广说:猛虎难斗群狼,清扫的不要,拉锯战的不要,应在海军空军协同下,第11师团猛攻广福、陈家行,第3、第9、第13、第101师团通过陈家行强渡蕴藻浜,然后向大场、南翔推进,上海指日可取。吉佳良辅说:马上面呈松井将军,争取形成新的方案。

       1937年10月3日晨。薄雾笼罩在陈家行至塘桥站之间的阵地上。早起的麻雀在芦苇上叽叽喳喳地跳跃着。

        岸边芦苇下,一群群士兵抱着步枪大刀躺在干草上。由于连日作战他们很疲倦,特别是那些身上带伤的,更是痛苦煎熬。

        六个观测气球飞来,每个气球上有三个鬼子,在观察在打旗语。哨兵喊,鬼子气球!黄杰孙立人马上从芦苇丛里跑出来,用望远镜观看。黄杰骂,妈的,六个。孙立人说,轰炸机马上就来。

        跳上土坎,黄杰高呼,准备战斗!将士们跳入战壕,溅起朵朵血红水花。

        黄杰说,鬼子马上就要开炮。孙立人说:轰炸机也会来。鬼子总是一阵轰炸然后冲锋,这一点我们明明知道,可就是难以对付。今天,得想个办法,否则又要吃亏。

        税警总团虽是一支缉私征税的非正规部队,但在宋子文的经营下,他们的装备在国军中最为精锐,普通士兵使用的也都是德制毛瑟系列枪或比利时的FN1924/30步骑枪。即使这样他们也没远程大炮,更没交叉火力。他们有几挺重机枪,但也只能暴露在固定的阵地上,很难变换阵地。除了远程炮,鬼子还有平射炮,他们的火力很快就被压制被破坏。

        跟鬼子搏杀得靠计谋。

       黄杰,1903年生,湖南长沙人,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多有战功,时任第8军军长兼税警总团团长,中将。在张华浜,他率队阻击日军第三师团,伤亡惨重一退再退。炮火毁了他的信心,指挥作战的重任几乎全落在了孙立人身上。

        孙立人跑到西北军16师学到了深挖战壕躲避炮火的法子,他在阵地一公里后备下二线阵地和三线阵地。马克沁重机枪机动性太差,很容易被平射炮轰炸,他总是发挥轻机枪近距离扫射的优势,有效阻击鬼子。那些被炸烂了的重机枪他也摆放在阵地上,哄骗鬼子的炮弹。鬼子总是早上发动进攻,如果不能突破下午准会再来一次。他总是留下足够的预备队,想着办法拖住鬼子,尽可能不让鬼子想冲就冲想退就退,不让鬼子一天两次炮击两次轰炸。

        黄杰说:搅在一起就好办,一次炮击一次轰炸多多少少都有损失。孙立人说:捷克ZB26轻便,步骑枪连射性能也好,千米毙敌并不比三八大盖差。黄杰说:可步骑枪比三八大盖短,肉搏没优势。孙立人说:肉搏用大刀,军座,我从西北军那里借来了一千把大刀。黄杰不高兴:向西北军借大刀不怕人家笑话?孙立人答:喜峰口,29军大刀威风呢。黄杰说:哪样实在你就哪样打吧。

        孙立人,1900年生,安徽庐江人,1920年清华大学毕业,曾到美国弗吉尼亚军校进修,时任税警总团第二支队司令兼特种兵团团长,上校军衔。他的“孙氏操典”在军界很有名望。他身材高挑单瘦,一张鹅蛋脸上,高耸的鼻梁和炯炯有神的双眼充满着智慧。

       “轰”“轰”“轰”……日军开炮。孙立人喊,鬼子试射,快,撤到二线阵地。壕沟里,众将士趟水撤离。

        五架轰炸机轮番轰炸,税警团阵地破败不堪,十几人牺牲轻伤重伤近百人。李鸿用重机枪向鬼子飞机射击。孙立人喊:趴下趴下!李鸿答:不能让鬼子猖狂。

        “哒哒哒”一梭子弹射出……飞机飞走,大炮打来,“轰轰”震天。

        炮火延伸,黄杰喊:会喘气的都给老子挺起,马上进入阵地。冒着炮火众将士趟水向前,炮弹落下多人被炸飞。

        在卫兵掩护下,黄杰退回三线掩体。

        李鸿架好机枪。孙立人说,放近了打。要注意,鬼子专瞄机枪开炮。马克沁位置先不留人,预防鬼子平射炮。李鸿答:放心,机枪连不是呷素的。

        李鸿,1903年生,湖南湘阴人,特种兵团机枪连连长。大个,粗壮,敦敦汉子。不愿打内战,倒霉,打了十年背躬。如今是打鬼子,这个湖南骡子不再萎靡不振。

        井出宣时少将站在队前举手高呼,万岁万岁,整装待发的鬼子们一阵嚎叫。

        在四辆坦克的掩护下,第9师团18旅团冲到阵前三百米,双方激战。坦克炮轰,我军两挺捷克机枪被炸毁,数十名将士被炸飞。鬼子上前,孙立人喊,手榴弹!众将士将手榴弹扔出,“轰轰轰”连连炸响……坦克继续冲来。三十名爆破手分三路出击,“轰!”的一声,一辆坦克被炸,三辆继续冲来。

        爆破手全部牺牲。

        顶不住了,孙立人下令退守二线阵地。

        枝金之辅大佐带着第19联队、胁坂次郎大佐带着第36联队再次冲入一百米。孙立人疾呼,冲!李鸿抱着机枪冲出,与战友组成交叉火力射向鬼子。手持大刀一千多人飞出战壕,撩、挡、砍、劈……步枪刺刀在飞翻的大刀面前渐渐失去优势,鬼子头颅纷纷被砍下。一个战士用大刀将刺刀挡开,顺手一捅将鬼子捅穿;一个战士用大刀将刺刀撩开,顺手一划将鬼子脖子抹了;一个上尉飞身而起,将三八大盖劈断,反手过来一刀横闪,切了鬼子腹部……拼杀中,胁坂次郎的指挥刀被孙立人打落,枝金之辅带着一小队鬼子冲杀过来将人救下。李鸿抱着机枪边扫射边追击,孙立人拉住。

        黄杰跑来:追呀,为哪样不追?孙立人答:距离拉开,我怕鬼子开炮。黄杰拍脑袋说:哦,不能追不能追。孙立人喊:两边散开。众将士撤入芦苇荡。

        鬼子打炮,阵前空地“轰轰”炸响,来不及疏散的士兵被炸飞。黄杰骂:鬼子炮火太厉害。孙立人说:也不知严家宅、曹家宅那边情况如何?黄杰说:阵地十有八九丢了,陈家行、顿悟寺,鬼子也没少下功夫。如果蕰藻浜被突破,我们就成孤军了。孙立人说:西北军16师那边,陈家行一个旅顿悟寺一个旅,他们装备太差他们更难。

        炮停,鬼子冲锋。孙立人跳出战壕喊:杀!众战士手举大刀从芦苇荡冲出,与鬼子肉搏……

        1937年10月6日。东方泛白,但陈家行窦家弄阵地还是死一般寂静,虫子和麻雀也都累了,龟缩着。

        走出芦苇荡,陈诚胡宗南郭汝瑰来到前沿阵地。陶峙岳跑步上前。陈诚说:快说说情况。

        10月5日,鬼子由北岸向8师正面的黑大黄宅和8军正面的西六房阵地发起猛攻,8师损失惨重。晚上,黑大黄宅附近的蒋宅阵地失守,鬼子渡过蕴藻浜进逼墙头门阵地。顿悟寺阵地也遭遇猛攻,陈家行有遭遇孤立的势头。16师与鬼子反复争夺,一夜之间拉锯十次。据侦察得知,夜里鬼子有增兵迹象,今天注定

又是恶战。对陈家行鬼子是志在必得。胡宗南说。

        陶峙岳问:援军几时到?陈诚唬脸:哪有援军?陶峙岳说:我们9月22日参战,一个师只剩下一千号人,还哪样打哟?16师更糟,快成一个营了。按理说损失过半就该……

        陈诚截断话头:讲理你跟鬼子讲去,我的理就是人在阵地在。

        胡宗南拍拍陶峙岳肩膀说:咬咬牙,川军两三天就到。

        一行人朝战壕走去。

        陶峙岳问:是不是换个打法?陈诚停步:怎么换?你讲你讲。

        陶峙岳,1892年生,湖南宁乡人,时任76军军长兼8师师长,中将军衔。他拥护中共提出的抗日主张,更赞同游击战持久战。他个子高大,国字脸上鼻梁高耸,浓眉下闪烁着两道深邃目光。

        重炮之下,罗店成了血肉磨坊蕰藻浜成了绞肉机。单说罗店,我军伤亡四万,159师160师几乎报销。陶峙岳认为,这样的打法有问题。失去了制空权,没有足够的火力支持,全靠血肉之躯怎能抵挡?他说,鬼子大炮240毫米口径,进来一个师轰掉一个师,能有几多填进来?

        可陈诚坚信精神胜物质。他说:8月26日,18军201旅少将旅长蔡炳炎中弹,咽气前还在呼喊前进前进。这就是一股精神。钢少气多精神战胜物质,这是委座讲的,你也怀疑?

        “我不怀疑。”

        “那还讲什么?”

        “我是讲,该换个打法。”

        “咬在一起怎样机动?”

        “在江西,几次围剿铁桶一样,可红军还是——五次围剿红军四次取胜,要是毛泽东还在指挥,那就——”

        “那你跟共党学去。”

        “八路军115师在平型关灭了鬼子一个联队,人家是活打我们是死打,该学。”

        “好了,别讲气话,眼下关键是防守。如今,陈家行、南翔、大场这个三角地成了主战场,陈家行更是三角地的顶尖,你可大意不得。”双方争得面红耳赤,胡宗南出来圆场。

        “如何守住才是你该想的。”陈诚招呼郭汝槐过来说,他是我们的小诸葛,他明白鬼子套路,我常讨教你也该不耻下问。郭汝瑰说,职下不敢。陈诚说,能者为师。郭汝槐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创造机会与鬼子近身肉搏,消解鬼子的火力优势。16师彭松龄一夜间十次偷袭就是很好的案例。陶峙岳说,嗯,这也是一种灵活机动。

        郭汝瑰,1907年生,四川铜梁人,14师参谋长,少将。他个子偏小但面白额亮,一副眼镜很是斯文。黄埔5期生,中共地下党员。凭出色的参谋能力获陈诚赏识,借调到战区指挥部。

        战士们趴在战壕边上,水深至腰。陈诚蹲下撩起血水说:河网密布,挖一米就冒水,没法子忍一忍。

        “水深不好受,火热更要命。”

        “哦,你讲你讲。”

        “火力太猛,头都抬不起来。”

        “子弹打来,怕不怕?”

        “不怕鬼子,就怕飞机大炮,就怕机枪坦克。”

        “机枪声音啪啪啪,什么意思?”陈诚问。

        “不知道。”战士们摇头。

        “鬼子机枪连发,啪啪啪,是在说怕怕怕;我们的步枪单发,两个点射两个点射打,那就是不怕不怕!一枪一个鬼子,这样小鬼子就晓得我们有胆气就不敢向前了。如果闭上眼睛一阵乱打,那就是怕、怕、怕,小鬼子就晓得你嫩,他就会等你子弹打光了然后冲上来。断了履带的坦克那就是一堆废铁,对付坦克,可以炸,也可以浇油放火,将鬼子当肥猪烤。”

        “谢谢长官训示。”

        1937年10月10日,黎明,蕰藻浜南岸窦家弄的夜空,湛蓝湛蓝的阵阵寒意袭人,调皮的芦苇叶子在撩惹,来来回回划在陶峙岳的后脖子上。

        虽划归中央军系列,可终归还是后娘养的,全师没有一门迫击炮没有一挺重机枪,全是中正式和老套筒。然而,顽强的三湘子弟却坚守了二十天。顿悟寺失守,8师阵地左侧连续三天遭受攻击,剩下这千把人怎样防守?想着这些,他睡不着。

        贺义夫巡夜,见陶峙岳独坐水边于是过来问:军座,你又不睡觉了?陶峙岳恼火:莫喊我军座,该改口喊团座。带一个师论万人过来,如今剩下几个?团长营长还有几个?该我来当了。也莫喊你营长了,你手下还够一个班咩?贺义夫答,不到二十人。

        “扔下更多兄弟,哪样向父老乡亲交代?”

        “当兵呷粮当兵打仗哪能不死人?”

        “一颗炮弹倒下一大片,打了一辈子仗,老子都没见过。”

        “为国而战,死也光荣!”

        “你这伢子尽唱高调。”

        “我十六岁跟你,八年了我第一次见你脸色阴沉,好鬼吓人。”

        “你这伢子莫在这——你几时见过这个架势?”

       “也是。”

       添几多消耗几多出路在哪?部队分散在各个战场,缺乏协调无法形成合力,处处挨打,怂!就晓得死守,几十万人挤在芦苇荡里跟装备精良的鬼子拼命,战略纵深没有机动空间没有出路在哪?陶峙岳郁闷。

        “向参谋长熟悉红军那一套,可他们——对了,上次大桥阻击战,好像也是向参谋长给你出的主意,要不然你个伢子哪成得了8师第一骨鲠?”

        “正面阻击两翼包抄,是向参谋长教的。”

        “妙就妙在两翼包抄。”

        “可向参谋长也不敢——他推行红军打法,前年他还因通共罪名挨撤职呢。”

        “不是又启用了?能打仗老子就用,怕个鸟!学红军战法就是通共,人家向参谋长还进过日本军官学校,难不成又讲人家是汉奸了?鸟毛,进过日本军校的人多呢,就连他老蒋也是。”

        “这里无险可守,为哪样呢上峰会选在这里跟鬼子死拼?”

        “沪宁经济发达哪能放弃?再一个,就是九国公约会议即将召开,上峰希望在这里决战能获得国际舆论的同情和支持呗。”

        “希望外国人?”

       “这就是害人的政治。”陶峙岳说,对中日战事,老蒋他总是幻想国联调停,哼,塘沽停战协定、上海停战协定、何梅协定都是狗屁。英美一讲调停老蒋就下令停火,本来已占,可一而再再而三停火,等来的不是调停而是鬼子增兵,优势变劣势。98师292旅583团3营坚守宝山七昼夜,营长姚子青和全营官兵壮烈殉国。张治中将军异常悲愤,当场辞职。

        “张将军是第9集团军总司令、前敌总指挥,手下有36师、87师和88师,那都是装备精良的德械师啊,他辞职我想不通。”

        “不满呗。”陶峙岳昂首望天说,“就算调停,那也要先打了再讲。打赢了谈判才有筹码,可惜,这个老蒋他也不懂。”

        “明明是上边错了——”

        “上边能认错?你这伢子,嫩呢。”

        贺义夫抓腮挠头,傻笑。

         22旅43团团长曾震五中校过来报告说,抓到两

个西北军,其中一个是少尉连副,额头有枪伤。他们说他们不是逃兵,是从外滩过来执行任务。陶峙岳问:真的是咩?曾震五答:问过部队番号也问了长官姓名,都对得上。陶峙岳说:天亮后让他们回去。

         可曾震五不想放人。他想要29军破锋刀法,特别是听那个少尉说每次冲锋都能砍七八个鬼子,最多的一次砍了十三个,他就更想将人留下。陶峙岳笑:你伢子想绑架?曾震五傻笑。

        “带过来瞧瞧。”陶峙岳也笑。

        于德元、范仁初过来。陶峙岳问:迷路了?于德元答:到处打仗,绕来绕去迷路了。陶峙岳说:天亮后,你们朝太阳往右走就能到外滩。于德元说:谢谢陶军长。

        “我管你们早饭,你们教破锋刀法。给你们三百人天一亮就开练。教会了,三百人可以交给你们,都当连长。”

        “教刀法可以,留下来不成,我们要回去复命。”

        “那就先教,一个时辰算一个时辰。”

        天亮,三百人分成两个方块开始练习。于德元说:其实很简单,就是双手握刀刀尖朝下,刺刀过来用刀挑开挑偏,刀在头上顺势劈下,一刀就能将鬼子劈成两半。明白了吗?众将士齐答:明白!

        曙光中,头扎纱布的于德元双手挥刀比划。他那八斤重的大刀系着红绸,在晨风中飞舞。

        于德元,1917年生,河南洛阳人。时任十七路军特务团三营一连副连长。他高挑壮实,矫健威猛。

        太阳升起,六架飞机飞来,在芦苇荡上空盘旋、轰炸。飞机飞走,四辆坦克开来。

        “炸了它!”陶峙岳果断下令。

        贺义夫带十名战士飞出战壕。坦克里机枪扫射,战士们纷纷中弹。贺义夫冲到坦克边上,将手榴弹塞坦克的履带里,“轰!轰!”,履带被炸断,死蛇一般散在泥地上。五十名战士跃出战壕,举着手榴弹冲向坦克。鬼子开枪,我军机枪压制。慌乱中两辆坦克跌入壕沟,鬼子弃车而逃……于德元、范仁初带领三百多人的大刀队冲出,杀声一片。冲在前边的于德龙,手起刀落连杀九个鬼子。鬼子逃窜,大刀尾追砍杀。曾震五喊,莫追莫追,快散开!话音刚落,迫击炮弹“轰轰”炸响,来不及疏散的战士被炸飞。于德元骂,便宜了小鬼子。(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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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歌,本名沈桂才,《河南文学》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河南文学》《广西文学》《红豆》等,出版长篇小说《圆梦》、报告文学集《跨越国界的名字》《界碑下的足迹》、学术专著《在买方市场下经营报纸》,人物通讯《美国博士在南宁打“钟点工”》获中国新闻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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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编/阿 若   张丙生   冯新林

编辑部主任/ 任学青

责任编辑/宋  兵      达  林     

刘海波      蓝   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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