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小学》（续二）
三年级后直到毕业，我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他的名字很好记：钱银全。这是对我关照、指点最多（或厚爱有余），也是对我影响较大的一位小学教师。那时，他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头理得齐光，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钱老师写有一手清秀端庄的钢笔字，有时在放学后会单手插在裤袋引吭高歌……。
这辈子，小学老师尤其是钱老师的情义终身难忘。每当我回忆自己的成长过程，回想小学阶段老师为我打下良好而又坚实的基础，对老师总是由衷地怀有深深的感激和崇敬之情。从二年级下担任中队主席起，三年级担任大队旗鼓委员、四年级时任大队宣传学习委员、五年级是副大队长、六年级为大队长——有时想起当年除同班同学外，其他同学如果叫不出我的名字，不论校内校外一般大多以“大队长”称呼我；而更多想到的是，从起步到每一个进步，都是老师培养的结果。每当自己感觉有了一些长足的进步，朴素的“没给老师丢脸”的想法也会油然而生。
小学毕业后，我几乎没有再去过启蒙我的学校，也很少见到钱老师。有一次在路上突然遇见，一则因为我的近视，也许更因为突然（加之遇见时两人正相对而过同一条马路），见面后很急促也很轻声地叫了声老师，竟插肩而过。
多少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从小学同班同学那里得知钱老师的消息，便每年春节给老师拜年。知道老师后来担任过虹口区的几所重点小学（好像是幸福村小学、东余杭路第二小学）的校长、被评为上海市特级教师等，很多年后聆听老师对当年的我和其他同学的评点，总会受到一番启迪和鼓舞。只是看着老师的身体状况和住处并不怎样时，会有一些伤感但也更多了一份敬重。
在小学那段日子，唯一使自己内疚的是，面对钱老师为数极少的批评，我竟感自尊大伤，眼泪夺眶而出。每当想起老师有些发怒而又有些手足无措时，我感到深深的内疚。现在想来，所谓的批评也只是说几句较重的话而已，而且在老师看来一定是不得不说。
不过，这辈子我还是很对得起培养、教育过我的小学老师。如果从某一方面论英雄，或者说以现时大多数人的眼光看出息，我是无愧于我的小学老师，是为学校和老师增了光的。
按照惯例，今年春节期间我上钱老师家拜年。与早期基本每年年初四上老师家拜年不同，因为体力等原因而改为随机上门拜年、拜访，但大都在春节期间。
今年是年初八去的。午休后，提着年货乘车去老师家。下车后，到超市购买一条香烟。知道老师爱好，每年如此。那一年给老师拜年，刚坐定，老师开口说：“徐弘毅，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说：“侬讲，我听着”，原来那一年老师的儿子去世了。老师点起一支烟，我小声说到：“老师还抽烟？”老师说道：“还抽，就只有这个爱好，其他已经……”
那天，除买了一条烟，还给老师的孙子买了一盒“好时”巧克力。来到老师家门口，门外铁制防盗门开着，内门锁着，连敲几下没有动静，稍等下，还是没有动静。边到楼门口给老师家里打电话，座机告知停机；接着打手机，一个空号，一个没人接。急急再回到家门口重重敲门，依就没有动静。老师到弟弟家做客了，还是去孙子那边了？准备回家隔日再来，到了老师居住的小区门口想了想，问执勤的门卫居委会在哪里？便一路寻到居委会。居委会值班的干部一听，说13室的老人去世了。啊！居委干部听我说这些年每年给小学老师拜年，略显惊讶，接着从座凳起立到隔壁间办公室打开橱柜取出一本册子，指给我看是去年（2022年）5月份新冠流行期间去世的，还同我说他的儿子几年前也是在5月份过世的。居委干部说师母是楼室小组长，她们熟的。当时居委干部与师母打电话，也一时联系不上。我请居委干部一定代我向师母问候致哀。
回家我没有乘车，慢慢在路上行走。……
天似乎并不是太冷，但风有点刮紧了。走过四平路、大连路口，一阵风过，把我压得还算严实的帽子吹落在地。赶紧追了几步，弯腰取帽的瞬间，顺着老师家居的方向，又深深鞠了一躬。重新压紧棉帽，走进重新改建不久的和平公园。走过湖边，见一粽叶样的植物长在水下，清晰的湖水见着一叶曲线形状，不知咋的，想起老师当年潇洒厚实的发型。当年老师刚走上教育岗位，朝气蓬勃，打理的发型引人注目，以至有学生和家长背后叫老师为“钱包头”。关于发型，有人说是为了遮盖脑门前的伤疤，有的说这、也有的说那，但我在人前背后一直称老师为钱老师。走过湖边泥土堆积的假山后，猛地想起学校组织过我们到此义务劳动挖土开湖的。好像是小学时，又好像是中学时，一下子竟记不清何时。树林间有人练唱，传响在我耳边的是老师那些年在放学后于走廊上或上下楼梯时的高亢醇厚的歌声。快出公园大门时，几位老先生在平坦的水泥地上握笔蘸水书写着漂亮的毛笔字，有隶书、有正楷，印入我眼帘的是老师写得一手工整、漂亮的钢笔字，……
想着，想着，感叹江山依旧，景物翻新，想到寻觅人气当年，但愿回忆定格常好画面。
走着，走着，到了居住小区的大门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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