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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荔文学·散文玉·祝玉香】我的知青岁月 ——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竹爱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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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知青岁月

———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竹爱婶婶 

文/祝玉香

1969年6月的某天深夜,大街上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群众游行队伍热烈地口号声、歌声响彻云霄。父亲起身披衣前去打探,回来说:“又有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发表了”。       

这是继毛主席发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新最高指示之后,他老人家再一次号召城镇居民“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一时间,城镇居民也掀起一股下乡插队的热潮。       

有天晚上睡下,黑暗中我听到父母亲商讨去农村插队的事。父亲说:“去农村安家也好,农村是按人头分口粮,起码不用再为每个月的买面钱发熬煎(发愁)”。母亲叹了口气说:“你工作忙又离家远,我这类风湿后遗症跟残废人差不多,干不了农活,也做不了家务。可怜咱大妮还不满十五岁,身单力薄的,下地劳动我担心娃受不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兴奋地说:“我愿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再苦再累都不怕!”。       

听了我的表态,父亲像吃下一颗定心丸一样踏实,有了底气,第二天就提交了下乡申请。       

很快,一纸红头文件下来,我家被批准插队到距离县城很近(5公里)的埝桥公社北荣华二队。不久,北荣华二队的饲养员田娃叔吆着皮轱辘马车,将我们一家四口人连同全部家当接到农村。       

刚到农村,看到一切都新鲜,田野、农庄、炊烟,都充满诗情画意,让人激动不已。兴奋之余,担忧接踵而至:不会干农活该咋办?远房大爷笑咪咪地,慢条斯理地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有了大爷的鼓励和启发,我跟着妇女们一天三晌下地干活挣工分,下晌后洗衣做饭,晚上还要加班种自留地,竟也不觉得苦和累。到年底预算分红时,非但没有超支,竟还分得27元现金。要知道,当时一个劳动日(即干一天活)只值一毛二分钱,27块钱,那是多大的一笔收入啊!       

竹爱婶婶是我家的邻居,她心地善良心直口快,天生一副热心肠,在北荣华村也颇有人缘和威望。竹爱婶婶不仅说话快人快语,无论做啥活都出奇地麻利,纺线织布做针线,像变戏法一样,令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惊诧不已。初到农村时,人生地不熟的,举步维艰,幸亏有好邻居竹爱婶婶热诚相助,让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在北荣华村一步步扎下根来。       

半个世纪过去了,竹爱婶婶对我们一家无数次的关爱和帮助,我虽铭记在心,但由于年代久远,一些具体事情已逐渐淡忘。只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太阳毒辣辣的中午,队里安排妇女锄包谷,由生产队长李养森带队。和往常一样,妇女们又说又笑的来到了包谷地头,一字儿排开。队长黑着脸,瓮声瓮气地下达任务:“每人一行,锄到那头下晌。”话毕,便圪僦(蹲)在地头,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平日里队长有点面冷,话短,社员们都有点怯他。       

在我这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眼里,生产队长就是很大的官,说话就是“金口玉言。”,好像天下毛主席第一,生产队长第二一般。所以对队长是顶礼膜拜,言听计从。       

由于我临出门时揣好了蒸馍馍面,担心面起过头了会发酸,因此,队长话音刚落,我便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弹射出去,撅着屁股弯着腰,头都没舍得抬一下挥锄开干。绿油油的苞谷地里密不透风十分闷热,滴滴汗水滚落在脚下的泥土里,我却浑然不知。只见锄起锄落,暄土在我脚下向前延伸。我全然不顾锋利的苞谷叶子划伤手臂,一口气锄到包谷地的尽头。当我直起腰,扛起锄头准备回家时惊讶地发现,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的女同胞们还扶着锄把东张西望,竟然还没有完成任务的三分之一。       

估摸过了两小时左右,正当我把暄腾腾的热馍馍揭出锅时,竹爱婶婶扛着锄头满头大汗进了我家门。原来她才下晌回来,又热又累的,还没顾上回家。她涨红着脸半嗔半怒地开始教训我:“瓜女子,以后再不敢这样咧!你今把人害扎咧!大家都在地里骂你哩!”“给生产队干活要沉着劲,反正队长是看日头(太阳),时辰到了就会让你下晌。”       

竹爱婶婶喝了一碗凉水缓歇了下,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对我细说原委:我锄完地走后队长就一个劲地督促进度,实在催不动,便耍了牛脾气,对妇女们嚷嚷道:“今天谁都别想磨洋工!前头有样子,不锄到头谁也甭下晌!”于是,习惯了偷懒磨洋工的社员们被队长扣在地里,逼迫着把一垄地锄到头,硬生生多干了半晌活。       

下午上工,自知理亏的我忙着给贫下中农姐妹婶婶嫲嫲赔笑脸,然而她们都冷冰冰的,谁都不愿意搭理我。正当我尴尬害怕不知所措之时,竹爱婶婶像侠肝义胆的勇士出面了。我听见竹爱婶婶挨个儿对她们说:“城里娃娃不懂农村的下数(规矩),原谅娃一回嘛!”“这女子还是个碎娃(小孩)哩,甭跟娃计较咧……”如此这般费尽口舌。也许是因为竹爱婶婶的话具有较强的说服力,或许是女同胞们出于对一个“碎娃”的同情,又或许贫下中农姐妹是出于朴素的阶级感情,不一会儿,大伙儿就跟我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当时若不是竹爱婶婶行侠仗义及时替我求情解围,我岂不是成了过街老鼠,一定会被孤立起来,活成孤家寡人,从此在北荣华村难以立足,寸步难行。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教训之后,我便学着乖巧,学着看眼色行事,学着偷懒磨洋工,学着跟贫下中农姐妹一起对付村干部。       

时隔五十年之后,当年和我一起参加劳动的人大多相继故去,喜莲姐,金娃嫂子,拴牢家嫲嫲(大娘)等几十个人,在我脑海里的形象也逐渐模糊,有些甚至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了。唯独竹爱婶婶的形象如一尊雕塑矗立在我心中,是立体的,不可磨灭的。       

三年前听说了竹爱婶婶去世的消息,我买来蜡烛、香和纸,在我家的屋顶花园的露台上,面朝着家乡的方向,虔诚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泪珠扑簌簌地滚落……纸钱在熊熊燃烧,化作“黑蝴蝶”腾空飞舞。我看见在忽闪忽闪跳动的火苗中,竹爱婶婶面含微笑,向我盈盈地走来……我哇地哭出声来,想拉住她的手,然而却拉不到。倏忽间,我听见竹爱婶婶熟悉的声音喊我“瓜女子!”,我知道,这是竹爱婶婶收到了我烧的纸钱,前来看望我。       

下乡之前,我对“贫下中农”这个字眼感到无比神圣。而当我具体融入贫下中农之中,才切身体会到与我想象中的形象相差甚远。她们大多言语粗俗,劳动时爱说黄笑话,田野里不时飘荡着放浪不羁的笑声,常常臊得我们这些女孩子低下头去,佯装听不见;干活偷懒磨洋工也就罢了,更让我不能容忍的是,下晌时还顺带偷庄稼!起初,我只是好奇,隐约感到下晌的时候,她们的身子都显得比较笨拙。直到有一天,在妇女们掰包谷下晌途中,金英婶婶的裤带突然断了,腰间别着的玉米棒轱轱碌碌滚落了一地,足足有十多根,至此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家是在集体盗窃,只不过是心照不宣,互相打掩护罢了。同时我还察觉到一个惊天秘密,对社员们的偷盗行为,生产队长是装聋作哑,假装看不见。第二天,我也尝试着把一根玉米棒别在裤腰带上,顿时感觉腰硌得生疼生疼地,呼吸都不均匀了,赶紧又悄悄地拿了出来。有了这样的亲身体验,便让我对社员们见啥偷啥的行为少了些怨恨,多了些同情和理解,不由得又心疼起她们来。腰上像手榴弹一样别了一圈包谷棒子,那该有多难受啊!她们一定是因生活所迫,为了一家人能填饱肚子穿暖衣,不得已而为之,实属无奈之举。       

在农村那些年我十分迷茫与困惑,毛主席号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贫下中农就是这样啊?我不知到底是毛主席说错了,还是贫下中农做错了?!       

多年后,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同时伴随着社会进步,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使我重新修正对农民的认知和看法。中国农民是世界上最能吃苦,最隐忍最纯朴的人。他们当年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缺点和缺陷,是社会因素(大锅饭)造成的。究其深层原因,皆因贫穷惹的祸。

2020年12月4日写于重庆朵力名都家中

 本文编辑:杨荔佳

作者简介

祝玉香,女,生于1954年。原大荔县医院职工,2014年退休后定居重庆至今。

总编:夏春晓

副总编:邢根民

顾问:马行健  张仕德

主编:李跃峰

编辑: 张爱玲  高华丽  杨荔佳  魏艳玲 

主管单位:大荔县作家协会

投稿邮箱:87910100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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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故里,美丽大荔。

原创高地,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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