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家里就养成了一个概念:年三十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要全家团聚,再远都要回家吃饭。
年三十晚上,我们总是全家一起,吃妈妈做的美食,一起聊聊那些有趣的往事。
长大以后,嫁为人妇,我就再也没有了回父母家过年的机会,刚开始结婚的那几年,父亲总会在年前打电话来问,回不回家过年呀,什么时候回呀!
母亲总是提醒父亲说:“你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人家那边也有父母,也要团圆的。”父亲不舍,但也没有办法。
公公还在世的时候,年夜饭虽然有些简单,但也算开心,吃完饭,烤个火盘,看看春晚,就过去了。后来公公去世了,我们回到县城过年,但年三十这一天,我们全家都要回村里祭扫,仪式做完之后,年夜饭却成了最不开心的事。
我们的家在城里,村里早就没有亲近的亲戚了,我觉得仪式结束就应该回到城里,全家一起吃个开心的团圆饭,年三十应该在自己家里吃。婆婆觉得回了村里,有个相对较亲的叔叔招呼我们一起吃年夜饭,我们就应该留在村里吃,不然就是没礼貌。
我不理解,一开始我以值班为由,拒绝回去祭祖,爱人和婆婆孩子回去祭扫完成,会以我在外面为由,回家吃年夜饭。后来我辞了公职,年三十不用值班了,又恢复了在村里吃年夜饭的习惯。
每年的年夜饭,我都没吃饱,村里的饮食习惯我不适应,再又两家人一起一桌人就显得人特别多,挤着勉勉强强的,只能随便吃几口。
吃不饱可以回家再吃,关键是还总觉得打扰了人家,我们常年在外,和叔叔的孩子们并不相熟,我这个外来的就更不熟,我和孩子就显得特别别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人家也忙得很,也没人爱怎么理你,手机还常常没有信号,好不容易等到婆婆和我爱人吃完聊完,我们像得了大赦一般,赶紧上车回家。
今年我提前向爱人表达了我不想在村里吃饭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从去年开始我的父母都跟随哥哥来城里过年,在我看来,我的父母比爱人那个隔了好几代的叔叔亲多了,年岁渐长的老父亲是特别注重仪式感的,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去年第一次得以和他们吃年夜饭,他去年开心的样子我仿佛还在昨天。所以今年我还想回父母家吃饭。
爱人不知道怎么表态,他不想为难婆婆,也不想拒绝我。
后来我说:“我不想在村里吃,婆婆不想去我爸妈家吃,要不,我们干脆就在村里祭完祖就回来自己煮吧,这样大家都舒服。”
爱人说,好的。
然而,前天他和婆婆先行回了趟村里,出来之后就变卦了,说是村里叔叔又打招呼了,让年夜饭回去吃饭,婆婆已经答应了,还是回去吃吧!
我有些黯然,没有出声。确实是因为我太想回父母家了,我不理解为什么面子比亲情重要,如果是因为盛情难却,我父母哥嫂的邀请难道不够盛情吗?
我没有激烈反对,是因为我特别理解爱人对村里的感情,那儿是他小时候跟随奶奶生活过的地方,有很多他小时候的印记,那个叔叔也在我们需要帮助的给过不少帮助,给个面子吃个饭也未尝不可。
但我真的太在乎“年夜饭”这三个字了,根深蒂固的观念让我觉得,年夜饭应该和最亲的人在一起,辛劳一年,开心吃饭很重要。叔叔再亲,可以留到初二初四回来拜年再一起吃,但是在年三十这天留下来吃饭,让我心里好不舒服。
昨天夜里婆婆又再跟我强调了一次,今天要在村里吃,我依然没有做声。
沉默了一夜,早上起来,我去交代儿子,给外公打电话,我们不过去吃年夜饭了,儿子有些不开心,但也照做了。我开始做准备,给孩子们准备洗澡水,收拾新衣服,准备回村里的东西。
昨天的不开心少了一些,他们既然那么想在那儿吃,就吃吧!吃完我再回去看父母,如果时间赶得及。
回到村里,爱人和婆婆先进了叔叔家放礼品,我和孩子们在后面逛着。阳光暖暖地现在路边的野花上,蜜蜂和蝴蝶正上下翻飞地采蜜,田里有很多破败的马水桔树星星点点地挂着些桔子,女儿想吃,我抱着女儿,小心翼翼地踩过软软的田埂,去扯了一个小桔子,塞给女儿。
女儿站在路边剥起桔子皮来,路边没有垃圾桶,她把桔子皮扔进了奶奶找来想装菜的竹筐,掰开一瓣桔瓣,用门牙嚼了起来,远处的田岸上有只瘦瘦的猫,正蹑手蹑脚地走着,女儿惊奇地指着那只猫叫了起来:“狗狗……”
我纠正:“猫猫……”女儿跟着说:“猫猫……”
村路上是来来往往的祭祖的人,挑着鸡鸭和纸钱鞭炮,互相打着招呼,今年这么早?这鸡肥哇!今晚来我家饮啊!
叔叔家静悄悄的,他的孩子们有些在外打工不回来,有些还在外面没回到。婶婶带着个孙子去田里摘菜,叔叔已经把鸡杀好,等着我们一起去祭拜。
儿子跟爸爸去祭祖去了,我和女儿在门口看着那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女儿癫着小脚,把公鸡追得跑来跑去。
入夜,叔叔的儿子们回来了,带回一大群孩子,七手八脚地做饭,然后开始吃饭。我和儿子女儿吃完饭,女儿困了,一直闹着要回家,儿子也想回,他想快点结束这边,还能赶回城里,去趟外公外婆家。
九点,六点半,九点四十五,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儿子有些坐不住了,去催了几次爸爸和奶奶,可能把爸爸惹毛了,讪讪地回到了车里。
十点,开始回城,爱人的车开得有些快,爱人和婆婆聊着村里的见闻,两个娃呼呼地熟睡,我看着车窗外互相而过的黑,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不管在哪里过,过得怎么样,都是过年。愿所有人都能在这一天,过得顺心如意。
祝愿大家除夕快乐!新春快乐!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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