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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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冬 · 温暖初冬
Warm in early winter
复旦教授梁永安在一次采访中表示：“最好的恋爱年龄是40岁！”
他解释说人们40岁的时候，已经经历了人生的各种大问题。比如校园、职场，生活……
这个年纪对自己有了基本的认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也知道自己适合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时间在走，很多事情在慢慢接受。
刘涛和刘波是一对兄妹。很多年以来，他们相依为命。
刘波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经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那会儿爸爸下班的时候，总会带些零食回来给他们兄妹俩，她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坐在院子门口等爸爸。
妈妈是三班倒的工作制度，有时候天还没亮，妈妈就已经走了。要不就是在晚上，她刚刚上床，妈妈就又要去上班了。
于是更多的时间，刘波都跟哥哥在一起。
哥哥每天中午在食堂打完饭，带回家和她一起吃，吃完了她自己玩一会儿就睡觉，睡醒了哥哥就放学了。
她记忆中这段美好的时光并不长久，跟梦境似的，有时候回想起来，她都怀疑那些回忆是自己的想象。
伴随她深刻记忆的，才是一场真实的噩梦。
初冬来临，寒意渐浓
0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变了，他不再上班却天天不回家。偶尔在家他不是睡觉就是喝酒，要不就是砸东西、打妈妈。
那个面目和善、天天带零食回来的爸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陌生、狰狞的脸庞。
刘波不再坐在院子门口，那把她经常坐的小椅子，后来也被收破烂的捡走了。
最后，连妈妈也被爸爸打跑了。
妈妈走的那一天，她只会躲在床上哭，眼看着妈妈收拾东西离开，却不懂得开口挽留。
直到哥哥想追出门去，这可把她吓坏了。她疯了似的拼命抱住哥哥的腿，生怕哥哥会跟妈妈一起走掉。
哥哥后来没有去追妈妈，而是蹲下来抱住了她。
那一年，哥哥刘涛12岁，她6岁。
随着年龄一点点增长，她慢慢从邻居们的闲谈中勾勒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爸爸嗜赌，不仅输掉了家中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妈妈屡劝无效、又受不了家暴，最终抛下他们兄妹，跟别的男人跑了。
妈妈走了以后，爸爸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把周围亲朋好友的钱骗了个遍，不还钱不说、最后还跑去偷东西，意外致人伤残，最终被判入狱25年。
后来还是奶奶卖掉了郊区的地和房子，替爸爸还了大部分债，搬来和他们兄妹俩一起生活。
因为生爸爸的气，奶奶从来没有带过他们兄妹俩去看爸爸。但是刘波知道，奶奶自己偷偷去过。
那年她12岁，有一次街道登记户口本的时候，刘波发现了一小摞车票，终点是关押爸爸的那座城市。
初冬来临，寒意渐浓
02
事后她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哥哥，哥哥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于是她便不再提了。
奶奶靠着卖煎饼维持生计，祖孙三人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倒也平静。
永远喜欢自己的一切，包括不堪。
刘波17岁那年，哥哥结婚了。
同一年，奶奶因病去世。她开始跟着兄嫂一起生活。
哥哥待她很好，不过因为家庭原因，让他在嫂子面前终究是矮了一头。
那会儿嫂子家里是做买卖的，经济条件比较好。
哥哥一穷二白，啥也没有，爸爸又在做牢，就算结婚还得带着刘波，本来嫂子家里是不同意的。
但是嫂子偏偏就喜欢刘涛，非他不嫁。娘家禁不住她闹，最后只得同意了。
条件就是刘涛算上门女婿，生下来孩子的姓氏也得随娘家。另外带着刘波可以，但是必须跟坐牢的父亲断绝关系。
刘涛思前想后，全都答应下来，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
嫂子家也算说到做到，从来没有慢待过刘波。
刘波考上大学之后，所有的学费都是嫂子家出的。
当然刘波也不会坐享其成，她一直利用所有业余时间在打工，学习上也很努力，年年都拿奖学金。
刘波大学毕业以后，嫂子家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前几年，嫂子的父亲被合伙人骗了钱，公司从此一蹶不振。
后来又遇上疫情，公司实在是撑不下去倒闭了，嫂子家的买卖也算是彻底黄了。
初冬来临，寒意渐浓
03
屋漏偏逢连夜雨，谁想到嫂子的妈妈患了重病，短短三个月便撒手人寰。
接着嫂子的爸爸受了双重打击，精神恍惚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瘫了。
那时兄嫂的大儿子5岁，小女儿才刚刚半岁。
刘波体谅哥哥一个人赚钱养家的辛苦，更感激嫂子一家人对她的关照。
参加工作两三年她也攒了点钱，如今正是拿出来报恩的时候。
于是她不仅请了保姆去嫂子家帮忙，更是承担了一部分家庭开销。
嫂子对她感激涕零，亲家爸爸更是主动让刘涛去把大儿子的姓氏改成姓刘，算是彻底从心底认可了这个女婿。
刘涛倒是大方地说不要改了，姓什么都无所谓，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
看着哥哥刘涛的生活虽苦犹甜，刘波的心里也很高兴。
一直到刘涛的小女儿都上了小学，老爷子通过几年的康复治疗、也能拄着拐杖走几步，他们一家的日子才算渐渐好了起来。
一晃几年过去，嫂子重新开始工作，刘波也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候的她已经29岁了。
没有期待，才会偶遇惊喜。
那几年日子虽然忙碌，但周围的人没少给她张罗对象。
起初刘波还挺有心气儿，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后来家里的负担重、她自己也忙不过来，愣是把自己的事儿给耽误了。
她不在意，嫂子可真往心里去了。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误了刘波的婚姻，欠了小姑子一份还不清的情分。
反倒是刘波不怎么在意。
她永远记得，是嫂子给了他们兄妹俩一个家，给了她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那份温暖。
当刘波不再对爱情抱有期待的时候，一份意外的惊喜却悄然而至。
读大学的时候，刘波暗恋过一位学长。
由于自己的家庭背景过于复杂，她有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学长。
所以她从未显露出自己的心迹，一直跟学长保持着普通朋友的距离，毕业后慢慢断了联系。
没想到几年不见，两人竟然在工作场合偶然相遇。
初冬来临，寒意渐浓
04
再见面两人相约吃饭，酒杯交替、闲聊之间，学长突然透露出自己在大学时候曾经很喜欢她。
看刘波低头不语，学长赶紧打岔说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没想到刘波突然问他：“那现在呢？你有女朋友么？你还喜欢我吗？”
学长被她的直白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回答说自己目前单身，很愿意和刘波尝试一下。
一直到进了家门，刘波还有点懵懂、头也晕乎乎的。
在酒精的作用下，刘波就这样突然有了男朋友。
这件事情最开心的，莫过于她的兄嫂。
两人交往了半年多，在兄嫂的极力劝说下，刘波羞答答地把学长带回了家。
其实在这之前，学长对刘波的家庭背景了解得并不多。
学会将日子做减法，生活才会轻松。
直到迈进兄嫂家的门儿，学长才开始真正地走进她的生活。
那顿饭吃得很愉快，言谈之间大家也很投缘。只不过晚上送学长出门的时候，刘波觉得对方好像不太高兴。
她问起的时候，学长只说是有点累，又喝了点酒不太舒服，刘波也没有多想，就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那么小的事情，刘波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她正陷入甜蜜的爱恋中，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又过了些日子，刘波的兄嫂催他们结婚，刘波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于是她主动提出想跟学长的父母见面。
学长回复说，爸妈眼下正在国外照顾生产的姐姐，短期内无法回国，等他们回来了再正式介绍给她。
刘波轻易就相信了学长的话。见面的事情就这样搁浅了。
两人又交往了一年，学长的父母终于从国外回来了。
初冬来临，寒意渐浓
05
刘波很高兴地要学长带她回家，学长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说，自己还没有跟父母提起过刘波。
她有点诧异，因为这一年多以来，以前的同学和身边的朋友都已经知道他们在交往，但学长却从来没有跟父母说过。
这一点让她有点不解，而且学长并不肯给她合理解释，只是说过一段时间再说。
于是两个人第一次吵了架。
学长开始还以为刘波在闹小脾气，不过接下来学长发来的信息，刘波不回复，学长找过她两次，刘波也都避而不见。
学长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终于着急了。
几天后刘波收到了学长的电子邮件。在信里，学长向刘波诚恳地道了歉。
他解释自己之所以没有跟父母提起，完全是因为考虑到刘波的家庭结构比较复杂，怕父母不太能够接受。
当然，这是他的问题，他会想办法让父母接受。
学长希望刘波可以给她一段时间，去跟父母沟通这件事情。
毕竟他们的交往目的是奔着结婚去的，而刘波爸爸的事情确实让自己有点介意。
其实刘波也想到了，可能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才会让学长却步。
但是自己的实际情况就是这样的。
尽管这些年他们兄妹二人并不曾主动探监，但是街道派出所的民警经常转告他们，爸爸的劳改情况，而且他因为表现好、减了刑，确实快出狱了。
学长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她原谅了学长，同时也告诉他必须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不愿意或者无法做通父母的工作，那就算了。
她并不是非他不可。
这些年嫂子家的境遇变迁，随之而来发生变化的人情世故，她看得太多了。
初冬来临，寒意渐浓
06
刘波心里清楚，如果婆家不能接受她的家庭，不被祝福的婚姻就没有幸福可言。
最终，学长跟自己的父母说了刘波的事情，果然他的家里强烈反对他们交往。
学长找到刘波，转告她父母的意见，同时也跟刘波表态：“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会去再争取，哪怕是跟他们不再往来，为了你我也愿意。”
刘波听了这话，心里便明白了：“你不是应该对我说，'不用担心，我愿意跟谁在一起是自己的事情，我会跟他们再沟通的’吗？”
“怎么就变成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你才去做什么呢？”
学长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没关系”刘波站起来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有你的难处，我能理解，我们分手吧！”
看似轻松离去的刘波，其实心里很痛，毕竟是年少时的喜欢，年长时的爱恋，谁想到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回家的路上，她忽然记起曾经在小说里读到过一段话，当时不理解，现在却觉得非常有道理。
那句话说的是：“只有不爱是分手的理由。这个世界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也没有超过三天的误会，其他一切都是借口，借口，和借口。”
是啊，现实世界里，哪有那么多难以逾越的沟壑，哪有那么多无法解决的难题，哪有那么多狗血俗套的误会。
事后学长又联系过刘波几次，都被她拒绝了。
她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不能接纳她的全部，就没资格说爱。
跟学长分手那一年，刘波33岁。
一年以后，刘涛兄妹的爸爸出狱了。
初冬来临，寒意渐浓
07
刘波从哥哥家里搬了出来，她把准备结婚用的钱付了首付，在郊区买了套小居室和爸爸一起住。
经过这些年的改造，爸爸改变很大。
他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向子女诉说，自己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爸爸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刘波的生活起居，除了经常去探望孙子孙女们，偶尔还会跟亲家喝茶下棋。
刘波的日子过得也很惬意，上班时间努力工作、业余时间享受生活，时不时的再去兄嫂家里蹭饭，看看孩子们，自在而随意。
至于爱情，她不再期盼，但是也不会拒绝。
就像有句话说的那样：“晚点遇见吧！我刚好温柔，你刚好成熟。”
她接受遇到合适的对象一起享受人生，也愿意与孤独为伴度过余生。
作家莫言曾经说过，年轻的时候爱上什么都不为过，成熟的时候放弃什么都不为错。
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与自己灵魂相近的人，到后来才发现，唯一契合的只有自己。
本性善良的人都比较晚熟，并且是被坏人催熟的。
后来虽然开窍了，但仍然善良与赤诚，不断寻找同类，最后成为一个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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