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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金瓶梅》:第三十三回

书继续接上回。

原文诗曰:

可怜独立树,枝轻根亦摇。虽为露所浥,复为风所飘。

锦衾襞不开,端坐夜及朝。是妾愁成瘦,非君重细腰。

说来西门庆在院中沉迷于桂姐的美色,大约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吴月娘派人多次去接他,但李家把西门庆的衣帽都藏起来,不让他离开。于是家中的妇人们都变得安静下来。

除了其他人,只有潘金莲这个女人,年轻未满三十岁,欲火难抑达到顶峰。她每天打扮得粉妆玉砌,皓齿红唇,无一天不在大门口倚门而望,等待黄昏的到来。到了晚上回到屋中,独自一人无法入眠,走到花园中,优雅地踏着花苔。她看见月亮映在水面上,便怀疑西门庆的情感难以捉摸;偶然遇到猫交欢,更加引诱她的芳心迷乱。这时,玉楼带来了一个小仆人,名叫琴童,大约十六岁,刚刚留起了头发,相貌清秀,机灵乖巧。

西门庆让他负责照看花园,晚上就在花园门口的一间小房间里休息。金莲和玉楼白天经常在花园亭子上缝纫或下棋。这个小仆人专门献殷勤,经常看到西门庆来,就先来告报。因此,金莲对他很喜欢,常叫他进屋,赏酒给他喝。两人日复一日地相互眉来眼去,彼此心意已明。

不料到了七月,西门庆的生日即将来临。吴月娘见西门庆迷恋烟花,派玳安去接他。这时,潘金莲私下写了一个帖子,交给玳安,吩咐道:“悄悄给你爹,告诉他五娘请他早点回家。”

玳安骑马一直去到李家,看见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寡嘴、常峙节等人正在那里陪着西门庆,拥着粉头欢乐地喝酒。西门庆看见玳安来了,就问:“你来干什么?家里没事吧?”

玳安回答道:“家里没事。”

西门庆说:“前面的银子让傅伙计去收,等我回家算账。”

玳安说:“这两天傅伙计收了很多,等爹回家再算账。”

西门庆问:“桂姨那一套衣服,你捎来了没有?”

玳安回答:“已经捎来了。”

他从毡包里取出一套红衫蓝裙,递给桂姐。桂姐行礼之后,将衣服收下,并迅速吩咐下人招待玳安酒食。玳安吃过酒食后,继续等候上方。他悄悄向西门庆耳边说:“五娘让我捎了一封帖子给爹,她请爹早点回家。”

西门庆正准备伸手接帖子,不料被李桂姐看见了。李桂姐以为是西门庆的另一个表子寄来的情书,一把夺过来,拆开观看。然而,里面是一幅回文锦笺,上面写着几行墨迹。桂姐递给祝实念,请他念给大家听。祝实念看到上面写着一首词,名为《落梅风》,便念道:“黄昏想,白日思,盼杀人多情不至。因他为他憔悴死,可怜也绣衾独自!

灯将残,人睡也,空留得半窗明月。眠心硬,浑似铁,这凄凉怎捱今夜?

下面写着:“爱妾潘六儿拜。”

桂姐听完,撇下酒席,走进房间,躺在床上,面朝里边入睡。西门庆见桂姐生气了,将帖子撕得粉碎,还当着众人暴打了玳安两脚。他两次请桂姐都不答应,慌得西门庆亲自进房间,抱出桂姐来,对她说:“叫你带马回去,家中那个淫妇让你来的,我一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玳安含着泪回到家中。西门庆说道:“桂姐,你别生气,这封帖子不是别人的,而是我第五个小妾寄来的,请我回家有些事要计较,没有其他原因。”

祝实念插话说道:“桂姐,你别听他瞎说!这个潘六儿是那边新进的一个妾室,长得美丽动人。你别放他离去。”

西门庆笑着赶打,并说道:“你这个贱天杀的,总是惹麻烦,动不动就冤枉他人,你又乱说话。”

李桂卿说道:“姐夫误会了,既然家里有人监管,我们就不需要招惹别人的粉头,守好自己的家就行了。我们刚刚相伴不久,就要分开了。”

应伯爵插嘴道:“说得有道理。你们两个都听我的,大官人也不需要回家,桂姐也不必生气。今天我们都说过了,谁再提这个问题,每人罚两两银子,我们一起喝酒。”

于是西门庆把桂姐搂在怀中陪笑,并一口一口地喝酒。过了一会儿,拿来七盏茶,香气扑鼻,每人面前摆上一盏。应伯爵道:“我有一个曲子,唱着这茶的好处:白茶嫩芽,春风孕育。嫩叶在春风中生长。色泽鲜艳,难以形容。常常品尝,醉时想念,醒来时钟爱。原来一篓白茶就价值千金。”

谢希大笑道:“大官人花钱并不在乎这个'一搂儿’,而是在乎其他东西。现在每个人唱首词,如果不会写词,就讲个笑话给桂姐逗乐。”

谢希大应邀开讲,因说道:“有一个泥水工人,正在院子里铺地。老婆子对他不耐烦,他偷偷地把阴沟堵住了。后来下雨了,院子里积满了水。老婆子急了,找到他,好好地请他吃饭,并给了他一钱银子,请他平整地面。泥水工人吃过饭,悄悄地把那块砖拿出来,水立刻流干净了。老婆子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泥水工人回答:“这就像你的问题一样,有钱就流,没钱就不流。”

李桂卿见这个笑话讽刺了自己的家人,便说道:“我也有一个笑话给大家听。曾经有一位真人摆宴请客,让一只老虎去请客。老虎将客人一个个吃掉了。真人等到天晚,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来。不久后老虎才回来,真人问道:“你请的客人都去哪里了?”老虎竟然会说人话:“师父,请恕我,我从不懂得请客,只会吃人。””这个笑话让众人都感到伤感。应伯爵说:“可见我们都只是一味地嚼人,你家孤老还不够招待吗?”

于是他从头上拨下一根银耳,重达一钱;谢希大拿出一对镀金头带圈,称重九分半;祝实念从袖子中掏出一块旧汗巾,算是二百文;孙寡嘴解下一条白布裙,相当于两壶半酒;常峙节手头没有东西,请西门庆借了一钱银子。都递给李桂卿,用来准备东道,招待西门庆和桂姐。李桂卿将银钱交给仆人,买了一钱猪肉,又宰了一只鸡,自己又准备了一些小菜,安排妥当。

大盘小碗拿上来,众人坐下,说了一声动箸吃时,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人人动嘴,个个低头。遮天映日,犹如蝗蚋一齐来;挤眼掇肩,好似饿牢才打出。这个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酒和肴;那个连三筷子,成岁不筵与席。一个汗流满面,却似与鸡骨秃有冤仇;一个油抹唇边,把猪毛皮连唾咽。吃片时,杯盘狼藉;啖顷刻,箸子纵横。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个号作净盘将军。酒壶番晒又重斟,盘馔已无还去探。

正是:珍羞百味片时休,果然都送入五脏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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