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一年了，你还好吗？

到了你曾经日夜祈祷想要去到的极乐世界了吗？

三年前，妈妈说到那个地方，其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到那里的路程长短，全看自己在尘世间积下的德行深浅。

但其实我从来都很相信，善良如你，一定很快能到达。

（一）

很多人都说，三岁以前的记忆，三岁以后一定忘了。但我真切的记得，在你家获得的很多趣事，表姐妹们之间的淘气。

那些是我灰霾童年里，难得点滴的乐事。若说童年有什么乐趣，那大部分也是在你那获得的。

我真的记得你对我好的点滴。不仅仅是一块贫穷岁月里难得的糖，也是你给我看的那些笑脸。

印象中你从没对我不笑过。留存在脑海里你的印象，最多的仍然是笑容满面，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不因为我是外孙女，不因为我贫穷或富贵，不因我脾气暴躁或温柔，不因我不是你喜欢的孩子的孩子，你只是出于朴素的思想，用自己的方式，疼爱自己的小辈。

你就是中国式好外婆的样子。

（二）

姥爷很早就去了。他影响我最深的一句话，是你转述给我听的：虽然女人没办法，只能留在家里操持家务，但也该认些字，不要做睁眼的瞎子。

所以你的女儿们个个要强，你的外孙女们没有专职做家庭主妇的，虽然我不像其他外孙女那么厉害，最少我还是保持了独立性的。

所以启蒙时，我教他念《千字文》。听他稚嫩的声音念出那些字的时候，我偶尔会不期然在想，当年姥爷教你念这些字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像他那样，经常背不出来，然后懊恼的唉呀一声。

幼时带我上山干活的时候，身为民间赤脚小儿医生的你，总想教我学些民间土方。奈何小孩子心性不定，我更常被那些野花野果吸引，以至于现在只记得，你当初指着一株植物和我说，这东西叫黄精，可以治疗小孩子什么什么病。

我还记得幼时的我，躺在你床上，你靠着床背，坐着织毛衣。那时我们说的话我都忘记了，唯独只记得我很开心，盖的被子虽然很单薄，但你身边很温暖。

床上有一股稻草的味道。时新，时旧。所以一直都很喜欢稻草的清香味。

你喜欢劳作，我就和你一样，种了小片菜园。邻居笑我，种这些菜的成本比你吃到的还多。我从不介意。

这是刻在记忆里的味道。以前房屋没有拆迁前，我去探望你，你不是在田间，就是在去田间的路上。每次都热情的送我们很多菜，我都尽可能的收下。

不是我嘴馋，是你的菜，真的好吃。

（三）

你对谁都很好。所以我们这些表姐妹成年后，依旧经常去。每逢春节回家，我们偶尔也碰得到面，相互寒喧。

记得某日，某个亲戚的儿子来作客，临出门时掏了一沓钱出来塞你口袋里，说：“别声张。家里女人知道了要生气。可是一定要收。”

那男人当时已然中年发财。我当时就想，一个人，能记得和自己不算直系亲属的一个老太太，能掂记着每年春节来看她，再给她一点钱表示自己的爱意，那这位老人，做得有多好呢？

那一次我们见面，我唯一一次笑不出来。你带点抱歉的笑，然后我抱了你一下。

全世界大概只有你一个人，能理解当时我的心情吧？

（四）

那天我仓惶的逃走，一来是怀疑一件其他的事。最重要的是不想再经历一次。

逃避也好，软弱也罢，我不是不孝，只是那时实在受不了了。

只是没想到妈妈还给了我你最后的温情。一年来，我把它留在自己的微信里。最后决定让它变成实物，好好陪伴着我。

其实相比别人，我还是挺幸福的。至少有两个祖父祖母级别的人真的疼爱过我。让我知道长辈的爱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小时候你给我的那块糖，和爷爷在我午后醒来时，一脸慈祥递给我的那一筷子麦芽糖，那甜甜的滋味一直留存在心里。

至少回忆里我真的被你们好好爱过。

（五）

如果，只是如果，你有碰见他，帮我好好带一下他好吗？我想他也和我一样，很孤单彷徨吧。请告诉他，不要怕，我也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