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浑身不自在,道:“早知如此,当年杀了那个王子,叫什么来着?就该一鼓作气,直捣了他们的王庭才是。”
凌仲约淡然道:“如今说这也无用。不如想想如何应战。如今还算知道得早,我们这边也该准备准备。”
皇帝沉默了一下,道:“朕现在又觉得头有些昏,先回宫去。太子你和众臣商量商量,派谁去,派多少,你定夺罢。朕回去歇息了。”
众臣哭笑不得,这皇帝...
凌仲约不以为意,恭送了皇帝后,方才与众臣商量起来。
高太尉主张,听说高昌国久处寒微之地,据说去年粮食欠收,百姓过得极苦。不如送些金银粮食让他们退兵为是。毕竟起干戈并不是件好事。
此话一出,文官们纷纷附合,说大煜朝如今兵强马壮,去年风调雨顺的,粮食丰收不少,这才招来了高昌国的觊觎。不如送些粮草给他们,以消干戈。
凌仲约不语,抬眼示意了一下抱病上朝的张尚书,看他是什么意见?
接了他的示意,张尚书沉吟半晌,拱手道:“臣以为,还是战了为好。听说那巴尔术阿而忒不仅仅是想劫掠,还有意为他的兄弟突契利报仇。如此一来,并不是区区粮草兵马能让他退兵的。”
凌仲约沉思了一会,道:“高太尉所言,也不无道理。干戈一起,胜负难料不说,牵连的不仅仅是边疆百姓。若不能速战速决,只怕国库空虚。一空虚不免要加重赋税。这便又牵连了内陆的百姓。如此,先派人去和谈,再作道理。兵部这边也要动员起来。两手准备。”
众臣听了,两边的道理都顾及到了。高太尉这边的人倒也无话可说。
但派谁先去和谈?此时去西疆,就算在路上颠簸半个月,到了之后西疆还是风雪肃杀的时候。在朝中养尊处优的官员没几个愿意去的。愿意去的,要么资质不够,要么经验不过。
正愁呢,殷皇后却派人传了幼吟前去,让她和凌仲约说说,派凌刓焅去当这个和谈的使者。
凌仲约听了这消息,不满道:“她当这是去游山玩水呢?论吃喝玩乐还算好。这是军国大事!一个不小心,要掉脑袋的!”
幼吟叹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我不过委婉一说,皇后大怒,说我论理还算个妾室,不过是贱籍出身,竟敢指摘金尊玉贵的王爷!若不是她身边的人替我求情,我这嘴巴子上差点儿尝几下掌嘴呢。”
凌仲约气得摔了个杯子,吓得室内众人不敢出声。过了一会,他站起来在室内走了一圈,方寒声道:“这人一朝得势,便在禁宫内猖狂得不成样子。欺辱太皇太后,太后,太妃们。太皇太后当年扶持高氏得罪了她。可太后和太妃们却与她没有任何冲突!打谅着你息事宁人,我就不知道她逼着你让张家夫人看太子妃的事!不过瞧在张尚书的面上便罢了。如今连你都欺上了!”
幼吟见他说到张家母女的事,道:“倒不知如今她们打算密谋些什么。”
凌仲约又转了两圈,冷笑道:“横竖不过是想让我再和张络芬有孩子罢了。哧,他家有女儿,难道兵部也就一个尚书不成?”
幼吟连忙提醒他道:“如今还不是和张尚书翻脸的时候。”
凌仲约道:“我省得。所以,”他顿了一下,又看向幼吟,道:“只怕,要委屈你了。”
幼吟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笑道:“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又算得上什么委屈呢?”
待凌仲约出了门去书房议事。幼吟上床歇午晌,佳蕙才把床帘放下来,幼吟那一贯和熙的脸,便顿时支离破碎。
风月场上混惯了的人,她又是头牌,经常连着几个月都不得停歇都是有的事。在人前作戏并不难,一天到晚保持着精神紧张也不是难。那时候她想的并不遥远,只要把眼前这杯酒喝下去,把这支曲子唱好,把这舞跳好,哄得眼前的达官贵人们兴高采烈,心甘情愿的掏出大把大把的银两出来,能让她在欢场的灯红酒绿后能在自己床上醒来,那再多苦,亦是有盼头的。
毕竟她还想着离开欢场,还想着带着香怜去过不用笑脸逢迎的人生。
可如今是不用抛头露面,可依旧假面笑语示人。依旧要神经紧张的思索如何应对来自上位者们的各种掩藏得很好的各种陷阱。
她也不过是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对爱情仍有期盼。若真爱一个人,怎么会容许他的身边出现越来越多的女人?她也有自尊,怎么会愿意被人提着自己卑微的过去颐指气使?
可不愿爱人身边出现越来越多的女人,一如不愿别人提着自己不堪的过去指着自己的鼻头骂却无可奈何这种事,无法避免。也避免不了。
就算单纯作为凌仲约这么一个人,确实是想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作为皇帝的凌仲约,却避免不了因为宗室逼迫他开枝散叶的压力,和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不得不在身边安置各种样的女人。
她能做什么?不过逃避二字而已。
她伸手摸了摸正在身边酣然入睡的凡儿,所有的破碎便稍稍得了慰藉。
再如何,凡儿如今便是她心头唯一的宝,依靠。母子俩如今还是一条心的。
她所有的辛苦劳累,不堪不甘,都为了这个小不丁点的人儿。为了这小人儿能在人世间里好好立下足来,她受再多委屈,亦是值得的。
用手轻拍着凡儿,嘴里哼着一首小曲儿。凡儿睁开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翻了个身,拱向母亲的怀里,又合上眼睡了。
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幼吟一笑,所有的辛劳心累,便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渐渐沉入梦乡。
到了晚间,凌刓焅便接到了消息。正在酒楼上搂着姑娘喝得才有些薰薰然的他,顿时醒了,下一秒便出了一身冷汗。
开什么玩笑!让他!一个只会搂着姑娘喝花洒,最暴烈的举动就是打骂下人的他!去和谈!
谁都知道高昌人凶狠强悍,一个不爽,直接当场操刀砍了使者的脑袋的事都算正常操作。
他只是纨绔子弟,连鸡都没杀过一只的人,活腻歪了往上凑!
再一听这是殷皇后背后出的主意,他就想冲进宫去问问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荣华富贵的母亲问问,她已经做了皇后,还不知足么?竟然还想送他去死!
但此刻宫门已经落钥,再怎么愤怒他一时半会也递不进消息去。正急得团团转,一个妓子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王爷舍不得自己金娇肉贵的,那就得上战场!”
他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往后瑟缩了一下,只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
但这妓子的话也提醒了他。的确...舍不得孩子...那就得自己上战场...
于是,牙一咬,眼睛一闭,在在场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做出了这一生中最快速的决定。
脚踩上窗台,向窗外一跃而下!
那妓子尖叫一声:“王爷,底下是乱石滩!”
晚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突兀尖利的石头,向自己迎面狠狠撞来。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