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没有怎么读过外国的文学作品,如果读,就随便找一本来读,从未研究过,到底哪个译本好一些。直到有一天我看夏目漱石的《我是猫》,竟读到一句“但是一旦进入猫的社会,你会深刻地感受到什么才叫'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我立刻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
我想,这一定不是夏目漱石的原文翻译,而是来自译者创造性的发挥。因为在日本的文学作品中,如有引用,一般都来自诗经或唐诗宋词或其他历史典故。更何况,“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传唱于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中国,而《我是猫》创作于1904年至1906年之间的日本。
也许译者觉得如此非常贴近国人的理解,甚至还有些幽默,甚至我有些感觉到译者写出这句话时的洋洋得意。但是,我却非常厌恶。因为我希望阅读到的是作者原汁原味的东西,而不是作者与译者的合著。与其炫技式的意译,不如刻板一些,忠实于原著,哪怕带点翻译腔呢。
不同的语言之间,本就存在隔阂,在没有能力打破之前,不如承认隔阂的存在。读者在阅读译本的时候,也应该保持尊重或承认他者文化的自觉,尊重不同的语法习惯。当然,如果遇到水平高超的译者,信达雅都做到了,这种文化间的认知壁垒就有机会被打破。这是最好不过了。
不同的语言,哪怕在含义能实现一一对应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制造出不同的氛围和语感。
在太宰治的《斜阳》里,直治的最后一句遗言,“姐姐,我是贵族”和原文“姉さん。僕は、貴族です”,两句话的内容完全一样,语序也一样。但很明显,后者蕴含的东西更加丰富和暧昧。只有当它表达成日文的时候,才有这一层挥之不去的——不知道是怨,是恨,还是妥协。
直治出生于没落贵族之家,革命思潮席卷日本,也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极力摆脱贵族的身份,贵族的观念,走到贵族的对立面,但是,那对立面并不能真正接纳他。贵族是他的宿命,直到生命最后他也无法摆脱“贵族”二字的纠缠。
也许,他想说的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姐姐,我终究,是贵族啊!
然而,一旦这样表达又会失去想象空间。总要给读者一些思维回旋的余地,太满便失去张力,有些乏味。
所以啊,读译本的人,要有和原著作者对接失败的准备,以及吃“苍蝇”的准备。如真有洁癖,那就去读原文,想必,为了读一本书而去学习一门语言,似乎又太过分了些。
但我的要求还是很低,希望所有译者老老实实翻译就行了,不要冒皮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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