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时间无限延长,我们的一生不断在倒数,在有限的生命里是否要背负无限的时间而活着,我们都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然而事实是无论降临在哪个时代,我们都只是答案的一部分,我们没有选择。
在文字的记录里,或是影像化的事件,在流动的日子中,把死去的一切唤醒,我常在想我们到底在铭记什么。我们的尊重,我们的良心,我们作为人的渴望,在刻意雕刻的鞠躬面前,谁又会为我们的失去而深深一鞠躬?
历史书上的标签很冷淡,几句话就轻易地概括了所有,我未曾经历过同样的孤独与痛楚,但有幸通过文学,影视,音乐无限靠近那片一直被误解的土地,我只想作为人去感知一些生命的热度,一些在裂缝中折射出来的鲜活的体悟。
吴浊流的《亚细亚的孤儿》故事在动荡中保留了下来,生活在日据时代的台湾人民,在日本殖民与大陆的不信任中无可依托,这种状态并未随殖民的终结而结束,后来的原住民与外省人的冲突,长达三十余年的白色恐怖统治,被抛离在国际秩序之外。“孤儿”的状态如同不断翻腾的海浪,泛起的乡愁在现实生活的抉择中,只为求得一丝安稳,却要显得小心翼翼。如今在混乱的秩序里,身份认同的问题再次放在了台面上,依旧在风中轻轻地叹息,彷徨不定。
吴浊流的文字叙述很稀松,更像一部日记然后由第三人叙述出来,主人公太明的经历开始如小溪般在时代的催促下流逝,情绪积累在最后喷洒,仿如一把利剑刺穿了头颅,鲜红的血喷出,溅在墙壁上,成了他的墓碑。谁是英雄,谁是壮士,谁是奴隶,谁是暴民,谁是疯子?他最终归于何处,消失,亦或在海边徘徊,一片故土永远不能轻易地明白一个漂流的孤儿,而他所有的情感却轻易地被按上了罪名。
侯孝贤的《悲情城市》用影像具体了他们的恐惧,以前会想为什么这里拍不出底层个体的悲鸣,现在明白在拍不出之前要过一道是否能拍的坎,当不能成为常态,思考的灵魂也就将就了,渐渐也扑灭了渴望。《悲情城市》是吴浊流笔下故事的延续,日据结束,新任行政长官上台的腐败统治加速了社会的激化,“二二八事件”将情绪推到至高点,戒严命令一出,一夜之间,抵抗爆发,战时被殖民的身份矛盾转化为原住民和外乡人之间的矛盾,可以理解为长达半个世纪的适应与突来的“归乡”格格不入。在影片中,侯孝贤导演透过几位知识分子的对话,来反映那个时代的混乱与人们的不安。
大哥林文雄的一句话道出了他们的苦恼:我们本岛人最可怜,一下日本人,一下中国人,众人吃,众人骑,没人疼。
一直到八十年代,复杂身份背景下的台湾人度过了疯狂的三十余年,而另一边也在经历着疯狂的失序恐惧,除了《悲情城市》,侯孝贤的其他电影,如《童年往事》《好男好女》都没有避忌地说起了他们的困惑,以普通人的经历去明确这是一个必须接受的历史事实,而不是需要逃避或修正的错误。或许也正因为此,在面对破碎,他们更有勇气去面对,在复杂的身份中沉浮,形成了一个允许思考的生存空间,在不断努力争取作为人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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