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麻疹疫情的启示

麻疹是最常见的呼吸道传染病之一。通过显性感染、隐性感染或接种麻疹疫苗，均可获得稳定持久的特异抵抗力。

意外的一次疫情

麻疹的传染性有多强？先讲个疫情案例。我的一个老师是个传染病资深专家，上世纪六十年代，他们巡回医疗到鄂西北某大山深处，那时那里那村几乎是与世隔绝，医疗队进驻之后不久，全村男女老少普遍得了一次麻疹，无一例外。疫情后反思，老师自嘲他有最大嫌疑。这个故事充分说明了麻疹的传染性有多强，而且还男女老少通吃。

好了，现在拿数据说明麻疹病毒的传染性有多强。如果拿现在的新冠病毒作比较，新冠病毒：大约一个人可以传染四个人；麻疹病毒：一个人至少可以传染十个人（也有学者认为在12~18之间）。

疫情的启示

这个故事提出了一个问题，即医疗队所有成员都可认为他们是对麻疹病毒有特异抵抗力的，那么他们是怎么把麻疹病毒带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呢？无独有偶，随着打工潮的兴起，不少贵州广西大山里的农村孩子随父母来到了东莞，在幼儿园与城里的孩子接触后，就患上麻疹，而城里的孩子都接种过麻疹疫苗，按经典的传染病学观念理解，医疗队成员和城里的孩子身上不应该存在麻疹病毒。

这两个事例都说明：麻疹病毒可以在对它有抵抗力的人身上的呼吸道存活。这些人（至少是部分人）在自然接触麻疹病毒或接种过麻疹疫苗之后，体内产生的特异性抵抗力可以防止自己不再生病，但不足以彻底清除体内的麻疹病毒。病毒仍可以在这些人的上呼吸道长期存在、繁殖（如不能繁殖，病毒半月左右就会被人体清除，这也是制定一些感染性疾病的隔离期或医学观察期的依据）。

于是我们就可以推断出这样一个事实：病毒性呼吸道传染病的病原体，它们可以仅在对它们有抵抗力的人呼吸道上皮的表层定居、繁衍，就像在人体呼吸道广泛存在的正常微生物群里的其它微生物一样。这样，它们不会深入人体组织内部对人体造成伤害，人体对它们的特异抵抗力也奈何不了它们，两者相安无事，人们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我们甚至可以进一步推断出这样一个趋势：即病毒性呼吸道传染病的病毒一个大的进化趋势是：一些有致病性的病毒最终演化或进化成为人体呼吸道正常微生物群的一员（即被人体招安）。

招安实际上是人与病毒之间相互妥协、走向有条件（前提是人体健康）的和平共处的一个过程，那么这个招安过程一般要持续多久呢？

下面还是以麻疹病毒加以说明。据研究，麻疹病毒是由一种牛病毒进化而来。公元前500多年前后，人类开始了有了最初的城市，人与牛之间接触增多，麻疹病毒进化到可以感染人，由于崛起的城市促进了人们之间的接触交流，麻疹迅速蔓延开来。

这里可以看出城市的出现带来的的一些变化：首先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增多加大了传染病的扩散和流行规模。其次是人与动物的接触的增多一是带来了动物源性传染病，二是动物身上的某些病原体进化成人类疾病的病原体。

举例说明。根据遗传学研究，在公元前500多年，麻疹病毒由在牛之间传染了几千年的古病毒进化出来；公元600年后，更厉害的天花病毒由牛身上的痘病毒（低致病）进化出来。

一般一个新的病毒性传染病的出现，头几年是对人类杀伤力最大的时候，因为人类与病毒彼此都不适应，彼此交锋的过程比较猛烈，我们暂且称它为第一回合吧，第一回合大概要到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感染了病原体（包括隐性感染、接种疫苗）并产生抵抗力时才告一段落，这个过程一般持续2～3年。

此后，大约每2～10年（依病毒的传染性不同而不同。总的说来，在人类不干预的自然条件下，传染性越强，时间周期越短，如具有到目前为止最强传染性的麻疹病毒的流行周期只有短短的2~3年左右。）左右人体就会与病毒有一个大回合的较量，整个过程数以千年计。在这个过程中，人体和病毒都在进化，但最终结果不外乎四种。一是人类被病毒消灭，现在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但在人类的早期阶段，被地域封闭的有些古人类群体是有可能被灭绝的；二是病毒被人类消灭，因为人体在与病毒长期交锋的过程中可能会进化出杀手锏或必杀技，但这种可能性概率也比较小（严格讲天花病毒不算是人体自然消灭的，因其有人类智力和技术因素助力），因为人体与病毒斗争的同时，也在相互适应、进化；三是上面提到的招安；四是病毒被人类收编，即部分重要的病毒基因成为人类基因组的一部分。

开篇讲的疫情故事还揭示了另外一个重大问题：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可能会被外来人群带来的病原性微生物入侵，造成某些传染病大流行，引起严重后果。与此类似是南美当地的政府，是禁止探险者深入到亚马逊雨林深处与世隔绝的印第安人部落的，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些普通感染性疾病对他们来说，都可能对他们造成毁灭性打击。

现代便捷的交通工具使人们到外地、外国工作或旅游已成常态，更是构筑出地球村的雏形。随着世界的开放，一些以前仅存在于某地的病原体也随之扩散到全球（如艾滋病），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大趋势。

这个大趋势显示带来出两个次级趋势。

一个次级趋势是人们接触的病原体的数量和种类越来越多，患感染性疾病的频率越来越高。

有资深儿科医生反映：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比不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患感染性疾病的频率高。另一方面儿童上幼儿园小班后一段时间内，特别爱生病发烧。这说明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在相互释放各自身上的病原体，导致幼儿园里的病原体种类和数量都相对丰富，因此一些小朋友多病。

反过来看，新冠流行期间，人们养成了带口罩的习惯，人们因感染性疾病到医院就诊的频率大大降低，特别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这些事例正反两方面都说明了这一次级趋势。

另一个次级趋势就是感染性疾病的病原体突变整合的进程大大加快，新的传染病不断涌现且频率加快，如这几十年来先后出现的艾滋病、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SARS)、埃博拉病毒病、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朊毒体病、中东呼吸综合征、甲型H1N1流感、寨卡病毒病、猪链球菌病、蜱虫病（新型布尼亚病毒感染）等传染病。而且新的传染病一旦出现，马上就可能全球流行。

单就冠状病毒来说，21世纪的前20年，它们就导致了3次重大疫情，它们分别是是SARS（非典）、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和新冠肺炎。

显然，导致人类重大疫情的新的感染性疾病的概率也相应加大，如前几年的禽流感，今年的新冠肺炎。

此外，我们还不排除今后出现疫情叠加（即两种病毒同时完成具有感染人类能力的进化）的可能。

综上述，人们要做好与传染病特别是病毒性传染病长期作斗争的思想准备，也要有和世界其他国家的人民相互援手共同狙击突然出现的重大传染病疫情的合作意识。

结束语

麻疹是人类计划消灭的三大传染病之一。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发现麻疹病毒并不简单，人们离消灭麻疹这一目标还很远。不简单之处一是它们可以在部分有抵抗力的人群的体内存在，二是接种疫苗所获得的免疫力低于自然感染，且抵抗力在成年后逐年下降。

到目前为止，不少教科书都写道：麻疹病毒只感染人类。现在有研究表示，麻疹病毒还可感染猿。它以后会不会进化到感染其它哺乳动物呢？这是极有可能的，因为现在人口急剧增加，为人们提供肉源的养殖场到处都是，还有人们兴起的养宠物的热潮等等，这些都为麻疹病毒接触其它哺乳动物提供了方便。在其它哺乳动物身上能生存之后，人们离消灭麻疹的目标更远了，因为它可以随时回马枪杀回来。

这种模式同样可以套用到与人类疾病相关的其它病毒身上。

最后要知道：人类与病毒的斗争没有休止的时候，地球村的出现使这种斗争更加严峻复杂，地球村的出现还使呼吸道传染病成为对人类最具威胁的传染病，没有之一。不过以地球村上全人类不断丰富的知识和技术手段应对这错综复杂的形势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