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类驯化了小麦，还是小麦驯化了人类？

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提出的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观点，他在书中这样写道：

小麦不喜欢大小石头，所以智人得把田地里的石头捡干净搬出去，搞得腰酸背疼；
小麦不喜欢与其他植物分享空间、水和养分，所以我们看到男男女女在烈日下整天除草；
小麦会得病，所以智人得帮忙驱虫防病……

在赫拉利提出这个观点之前，我们一直都认为是人类把小麦驯化成了高产农作物，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是不是人类在驯化小麦的同时，也在被小麦所驯化。

那么真的是这样吗？下面我们就来聊一聊这个话题。

我们拿人类驯化狗的过程来举个例子：最初的时候，一部分灰狼发现了人类丢弃的垃圾中有它们可以利用的食物，就过来捡食。而人类也因为灰狼能起到站岗放哨的作用，所以就没有驱赶灰狼。这一阶段，人与狼仍然是自然的共生关系。

随后，一些胆子较大的灰狼开始尝试接触人类，而人类也给这些亲近人类的灰狼更多的食物。在这个阶段，这些灰狼与人类的关系，很像现在的流浪狗与人类的关系。它们基本不会攻击人类，而人类偶尔会拿出一些食物来喂养它们。

再后来，一些小狼出生在人类的营地里。它们之中富有攻击性的个体会被人类杀掉，而更加温驯的个体则会被保留下来。这些温驯的小狼，就是第一代的狗。

从人与狗的关系就可以看出来，驯化与被驯化的关系是不能对调的。在灰狼逐渐演变成狗的过程中，人类充当了重要的环境因素。如果灰狼在试图接近人类丢弃的垃圾时，人类的反应不是利用它们站岗放哨，而是挖陷阱猎杀它们，最终两个物种之间的关系就会截然不同。

狗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必然比小麦更加深远，但绝对不会有人认同类似狗驯化了人类这种说法的。那么在与人类的关系中，小麦有可能是环境的主导者吗？

小麦在诞生以前，是一种山羊草属的植物，山羊草广泛分布在世界各地，只要你去郊外，就一定见过其中的一种或者几种。山羊草属的植物，是典型的自花授粉，它们的雄蕊与雌蕊距离很近，雄蕊上的花粉很容易就能掉到雌蕊的柱头上。

由于授粉的过程不需要昆虫参与，它们的花期也逐渐变得非常短，很多时候，它们花朵开放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十分钟而已。自花授粉的这个特点，会阻断不同植株之间的基因交流通道。

也就是说，如果一株山羊草发生一个变异，那么这个变异并不会扩散到整个种群当中去，它会随着自花授粉默默地传给自己的后代。

大约250万年前，一株山羊草通过不断地积累自身的变异，终于从山羊草属当中分离了出来：它拥有更大而且饱满的麦粒和长长的麦芒，已经有了现代小麦的样子。

与山羊草一样，这株原始小麦依然没有改变自花授粉的特点，它们必须慢慢地积累基因变异，才有可能产生出新的品种来。就这样大约又过了150万年的时间，才再次分化出两个独立的品种：一粒小麦和乌拉尔图小麦。

时间又过去了50万年，一个小概率事件发生了。一株乌拉尔图小麦幸运地与一株拟山羊草发生了杂交。拟山羊草的花粉被风吹到了乌拉尔图小麦的柱头上，发生了一次跨属杂交。

但是，授粉之后问题就来了。乌拉尔图小麦与拟山羊草的基因差异太大，导致它们的染色体没办法配上对。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动物身上，那就没办法成功受精，这就是生殖隔离。

但是，在孤独中奋战了200万年的小麦并没有放弃这个获得外部基因的机会。它在极低的成功概率下，完成了一次堪称绝妙的神操作：乌拉尔图小麦与拟山羊草的杂交后代出现了染色体倍增现象，它们的后代麦粒更加饱满的二粒小麦。

又过了50万年，人类在两河流域定居了下来。当时的人类虽然是定居状态，但是当时的两河流域水草丰美，食物充足，当时的小麦并不是很受人类重视的食物来源，原因是小麦一旦成熟，麦粒就会自动脱落，非常难以收集。

如果人类想要种植小麦，就必须要克服一个重大的技术障碍：如何采集种子。所有的禾本科的小草，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种子成熟之后会自动脱落，这也是野生小麦的必备技能。

好在一个关键的事件改变了这一切，一些小麦由于基因变异，产生了麦粒成熟之后不会自动脱落的变种。这些麦粒不会主动脱落的小麦，就像那些主动走近人类营地的狼一样，架起了人类与小麦深度合作的桥梁。

这些麦粒不会自动脱落的小麦，就可以被称作第一代被人类驯化的小麦。没有人类，它们就无法独立地繁衍下去，它们成了一个离开人类就彻底无法生存的物种。

所以，人和小麦到底是谁驯化了谁，讲到这里就可以有个定论了。正是人类的主动选择，促成了小麦物种的繁盛。

当小麦出现不会脱落的变异时，如果人类的选择是吃掉它们，而不是播种，那么最终两个物种的关系就会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人类社会对于小麦和狗来说，都是一个崭新的环境，它们只能依附于这个环境生存，它们都是被人类驯化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