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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是怎样炼成的(2)


第一章  结婚

01

说起父亲和母亲的婚姻,不能不说他们的缘分,说起他们的缘分,又不能不说他们的童年,说起他们的童年,又不能不说他们出生的地方与家庭,还有时代,那是社会的历史,也是他们的历史;这些,便完全属于父亲母亲的回忆。我没有去找历史来佐证它们,而是尽量保持回忆的原意原貌,要让它们来佐证历史。

今天的湘鄂两省交界处,有一个属于湖北省的,碧波荡漾,视野悠远的大水库——卷桥水库,水库四周,无论是湘北还是鄂南,都果林遍野,四季苍翠;风景旖丽,浑然一体;难分伯仲,也难分你我;四周的人,你来我往,姻缘稠密,亲情浓厚。实际大凡交界处,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的。水库的北边,正是水库名的依托地——卷桥村。卷桥村的东边,有一座在旧址附近重建的庙,叫东岳庙,庙前是老207国道,沿路两边聚集着各种各样的生意人家,形成了一条街,至少过去几十年间,在方圆人们的心里,东岳庙指的就是这条街而非庙了。

一九三九年农历冬月十一日,我的母亲就出生在东岳庙后面,一户家住石子滩的地主的庄房里。所谓庄房,不过是地主家为自己这一片的田地而建的简易工棚,供来来去去的长工和租种农户使用。我的外公外婆,也是几易伤心地后,才从李林嘴搬来没几年,原委这里按下,后面再表。

“卷桥”,听起来有点特别,父亲母亲都说,不过是几块木板搭就的小桥,在湖南省双桥村的双桥铺附近;桥虽小,却连接着湖南湖北两省,肩负着道路通畅的重任;桥北便是卷桥村,它当然和卷桥水库一样,同属于湖北省。那个时候的卷桥村这一带,却是名副其实的“解放前”模样。土匪出没,偷盗成性,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民不聊生,诚惶诚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上抢劫偷盗之祸,还要装作不认识赶快避开,以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强买强卖是土匪的一种攫取手段,不用知会你,更不需你同意,挑了鱼秧直接抛进你家附近的堰塘里,等你田里的稻谷干干净净地收进仓来,就去你家要谷子;这其实就是埋的一个雷,到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去你家取粮,一仓谷基本上就没了,别指望他们会留给你度命的口粮,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能讨价还价,不能反对,否则后果不敢想象。到你自己没吃的了,他们那些有粮食放出来的再借给你,借一担多还三斛,那是你运气好,不好的借一担还两担。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土匪没有这么好心,他们除了自己,谁的都通吃。

“丢字喊款”是土匪的另一种手段,上了谁家的门,要是家中没人在,土匪又没有捞到东西,便在门上划上字,写明要钱的时间和钱数,收到消息的人家,只能毫无差错地备着,等他们上门来取,否则,结果就不单是钱的问题了。

还有一种手段,叫“抱金罗汉”,即抱走人家的孩子,留下消息,规定时间拿钱去赎,去得慢了人就没了。

母亲说,当时有一个传得很凶的事件,有一户人家被土匪抱走了“金罗汉”,限定赎人的时间到了,家里却实在找不到钱去赎孩子,父母在家中绝望地哭泣,孩子突然推开家门,父母见了又激动又惊喜,问孩子:你怎么回来的?孩子高兴地回答:是干爹送我回来的,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扭过头去看后面送他回来的人,土匪手起刀落,可怜的孩子,就这样在自己家的门槛边,在自己父母的眼皮下惨遭杀害,身首异处。

我的外婆,徒有一双尽显当时女性之美的三寸金莲,却没有让她拥有优雅地生活的环境和条件,嫁进婆家,也需要自己协力挣生活,就是这双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脚,还会来回走几十里小路,去旧址位于现在的盐井水库边的盐井镇老街张场赶集,卖布换纱,挣钱贴补家用。

纺纱织布,是外婆养家糊口的一大经济来源,织好的布,有的印上花,有的做成被子、床单,和布匹一起放进箱子;或卖,或留下自家用。母亲说,辛未(1931)年,(母亲就是这样,从自己母亲那里听来的事情,记在脑子里几十年,时间都是准确无误的,绝不含含糊糊),外婆生了孩子还在月子里,青天白日,土匪照样去打劫,将外婆坐月子吃的鸡蛋连同她的小梳妆提盒都一起抢走了,外婆一生大概最值钱的东西,一对耳环就在其中。土匪把搁在高处的箱子戳下来,一脚踩开,撸走东西,踢翻空箱,扬长而去,连自己看不上的东西都不给人家留着,可见心地之恶。

土匪不仅自己上门,还会让当地的头面人物替他们上前。有一次,就有土匪指使一位村干部级的老人先上外婆他们家替他要钱。家里只有女眷在,妯娌们合计着拿出了一葫芦瓢光洋给来人,再劝怀孩子大着肚子的外婆就留在家里。外婆是四嫂,家中已娶进门的四房媳妇中最小的一个,嫂子们的关心外婆不领情也不行,她们已经见机躲开了。外婆只好硬着头皮,客客气气地煮了阴米粥加荷包蛋,恭恭敬敬地请老人吃;才刚吃着,土匪过来了,村干部嘛,到底是希望自己管辖的一方安定的,巴不得能够两边调停,事情得以过去,连忙把光洋给土匪端出去。土匪见了,挥起总拿在手上耀武扬威的马鞭状的东西就是一下,打翻了老人手上的葫芦瓢,只听见老人痛苦的叫唤和光洋咣咣啷啷的落地声,还有土匪恶狠狠的话音:“还不够我的草鞋钱!”外婆一个人在家里吓得瑟瑟发抖,土匪除了要钱,说不定还会要命的!后来土匪怒气冲天地丢下一句,某日几时备齐多少再来拿后,总算走了,但是土匪的一句话,犹如和你订下了一份生死契约,说好的时间,只要老天留着他,他是一定会来拿的,就像是你欠他的,不怕你不给他备着。有时也会委婉一些,用的是借、挪、赊等,但那并不是他们的匪性有所收敛,只不过是玩的连一块透明的遮羞布都算不上的把戏,不管用什么样的字眼,你丝毫也不用去幻想;要去的钱,都是热粑粑打狗,有去无回的;匪就是匪。

当时,外公他们家在当地还算是很不错的人家,家里做整米(把稻谷加工成米)、卖米的生意。不错是个什么概念?实际也只是生活稍稍得以温饱;但是,外表光鲜,土匪们都以为家底殷实。我外公他们当时有六兄弟,还有两个姐妹,看似家大业大,土匪连续七次上门打劫,家里被搜刮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人丁兴旺热热闹闹的大家庭,在一贫如洗的情景下,难以为继,兄弟们不得已只好分家单过,一是分摊生活负担,有的负责赡养老人,有的负责照顾幼小。外公外婆就分到了自己最小的弟弟六弟,带着他一起生活,至帮助他娶亲完备,独立门户。二是去掉大户人家的表象,免得土匪强盗当作一块肥肉时刻惦记着。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国无宁日,民无生计,人的生命都时刻受到威胁,生意人家又能拿什么来保障自己?

除了土匪明抢猖獗,暗偷暗盗更是频繁,洗好放在桶里的湿衣服,都会被人趁自己的一个不注意就偷走了。外婆在分家的时候,已经被偷得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一件了。

我的母亲,落户这个世界的时候,家就是这样的家,世道就是这样的世道;并且,一直在继续和延伸中,不仅没有好转,还愈演愈烈。

母亲说,在她记事的时候,偷盗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平常得简直不值一提了。“人家说挖墙脚挖墙脚,我们就真的见到过被挖的墙脚,搞不好就有人家的墙脚被挖了,墙上挖出的洞最可怕,我们走路都不敢走近去。一天晚上,我和姐姐在家睡觉,突然有人把盖在我们身上的被子都给抱走了。”

这就是母亲对人生最早的记忆,幼小的她们就已饱受惊吓,觉也不敢安稳地睡。自家地里种的菜,谁都可以直接去摘,当兵的,过路的,附近学校读书的学生等,似乎整个社会都没有道德观念,没有法纪约束,那些保得住道德与善良的,恰恰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最贫苦的人们;自己的东西守不住,别人的东西不去占,你不最贫苦谁还最贫苦?饥寒起盗心,生活物质的奇缺是偷盗抢劫成灾的重要诱因,而导致这些罪恶的便是战争与战争造成的无政府状态,真正的国难之相。

而战争的根源,又在哪一只罪恶的黑手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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