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魏徵《述怀》賞析

一君木子

述怀

唐 魏徵 

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

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

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

请缨系南越，凭轼下东藩。

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

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

既伤千里目，还惊九逝魂。

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

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

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

评析

    《述怀》又作《出关》，是魏徵的代表作，也是初唐时期的名篇。此诗作于唐高祖武德二年。魏征作此诗，不仅抒发了个人的雄心壮志，更表达了对唐高祖的知遇之恩的感激。这首诗在艺术上的显著特色是气势雄伟，意境开阔，一扫汉魏六朝绮靡浮艳的诗风，将南朝的清绮与北国的雄浑合一为“文质彬彬”的雅体。又融汇典语，自铸新辞，对仗妥贴。

注释

述怀：即陈述自己的怀抱、志向。

中原：原指黄河南北一带，文中代指中国。

逐鹿：比喻争夺政权。典出自《史记·淮阴侯列传》：“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投笔：出自《后汉书·班超传》：“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事戎轩：即从军，戎轩指兵车；亦以借指军队、军事。《后汉书·朱祐景丹等传赞》：“有来羣后，捷我戎轩。”

纵横计：进献谋取天下的谋略。

不就：不被采纳。

慷慨志：即奋发有为的雄心壮志。

杖：文中拿之意。

策：即谋略。

谒：面见也。

关：文中指潼关。

终军：字云长，汉武帝时人，西汉著名的政治家、外交家。

凭轼：即乘车。

轼：古代车厢前面用作手扶的横木。

下：是指敌人降服。

东藩：即东边的属国。

郁纡（yù yū）：指山路盘曲迂回，崎岖难行。

陟（zhì）：即登。岫（xiù）：即山。

出没：时隐时现意。

古木：即老树。

千里目：文中喻荒凉冷落，令人凄伤的景象。

九逝魂：文中喻旅途遥远而艰险。九：表示多次。

惮：即畏惧、害怕。

怀：感意。国士：一国之中的杰出人才。

恩：文中指待遇。

季布：楚汉时人，以重然诺而著名当世，楚国人中广泛流传着“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诺：答应，诺言。

侯嬴：年老时始为大梁监门小吏。信陵君慕名往访，亲自执辔御车，迎为上客。魏王命将军晋鄙领兵十万救赵，中途停兵不进。侯嬴献计窃得兵符，夺权代将，救赵却秦。

感：念之意。

意气：指志趣投合，君臣际遇，必须实践诺言，感恩图报

谁复论：谁还能去计较。

韵译

在国家一帮群雄豪争夺取天下的时代，

男儿当弃文从武成就事业到军事前线。

我曾向李密献计谋夺取天下不被采纳，

但我心之雄魂壮志仍然没有因此灭减。

我怀拥着大计谋略把其奉献给了天子，

便得到领命率军纵马出征西出潼门关。

西汉著名政治家终军曾请缨缚南越王，

我乘车东去招降李密旧部和各路豪强。

我攀登在盘曲迂回崎岖难行的山路上，

放眼瞭望那山下的平原美景时隐时显。

山林间老树林中有寒鸟凄凉悲鸣传来，

寂静深山里不停的传来啼叫声的啼猿。

这情景望眼去荒凉冷落令人倍感凄伤，

还使人多次感到旅途遥远且十分险艰。

如此环境仅管会担心个人的人身安危，

想到唐王国士之礼能不尽报知遇恩感。

楚汉时的季布以无二诺而著名於当世，

侯嬴老时还为监门小吏都是一诺千金。

人生志趣投合君臣际遇必须实践诺言，

情意天重谁还能去计较那些功名利禄。

赏析

　　该诗的前四句“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主要表现的是诗人在写此诗之前的胸襟怀抱。那时候作者先后投到元宝、李密帐下。自以为胸有珠玑，频频向故主献策，但都不为故主所用，很有些怀才不遇之感慨。

　　“中原初逐鹿，投笔事戎轩。”二句，表明了天下纷扰，各地豪强并起，争夺天下。正是投笔从戎的时机，与其做个刀笔之吏，还不如从军，谋定天下。《史记·淮阴侯列传》：“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后汉书·班超传》：“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句，魏徵借苏秦事指自己曾向李密献策，但不被李密所采纳，反被其耻笑为老生常谈。颇有苏秦不得志时的情景，英雄无用武之地。而“慷慨志犹存”一句充满了转折之意，表明了自己虽然屡遭挫折，但心中热血未灭、壮志依旧还在。

　　“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请缨系南越，凭轼下东藩”四句，主要勾勒诗人遇到明主，颇受唐高祖重用，为报高祖的知遇之恩，自告奋勇出潼关去招降山东的群雄，并表现所负使命之重大。“杖策”句指出作者果断为李渊献策，并义无反顾去实现这条计谋。“驱马”句表达出作者奉命安抚山东时的豪迈、敏捷和急迫之态。“请缨系南越，凭轼下东藩”二句，则用汉终军和郦食其的故事比拟自己的山东之行，表明所负使命的性质之非同凡比。“系”、“下”二动词轻捷活脱，生动地表现出其安邦定国的宏图大志，蕴含着大唐江山的辟建就在此行之意，显示了诗人卓越的政治远见。

　　“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四句，表明作者在路途中的艰险景况。“郁纡陟高岫，出没望平原”二句，是写因为山路萦回，崎岖不平，行迹在群山中放眼望去，那些平原时隐时现、时出时没，反衬出作者心情因任务艰巨，前途未卜而起伏不平，忐忑不安。“古木鸣寒鸟，空山啼夜猿”二句，从听觉的角度来渲染旅途的荒凉凄楚。古老的丛林里寒鸟悲啼，深山夜间猿猴哀鸣，构成了一幅荒无人烟，战乱留给人民的是一片凄凉。诗人把复杂的心情，都融汇到生动的旅途景物描写中，做到意境两浑，情景交融，形象地暗示了完成使命的艰难和诗人心情的沉重。

　　“既伤千里目，还惊九逝魂。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四句，既有对出关前景的展望，也有其肺腑的坦露。“既伤千里目，还惊九逝魂”二句既表现作者不但知道前途的艰险，个人也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伤千里目：是说远望心里伤感的意思。《楚辞·招魂》：“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九逝魂：屈原《哀郢》中有“魂一夕而九逝”的诗句。“岂不惮艰险？深怀国士恩”二句的自问自答，更显示出诗人胸襟的坦荡。“岂不惮”意为有所惮，如同不掩饰自己对未知危险的恐惧，这不但无损于主人公的高大形象，反而更真实的展现出了人性，更显作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更突现了他重意气、报太祖的知遇之恩。

　　最后四句“季布无二诺，侯赢重一言。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是直抒胸臆，表现了作者重信义，有恩必报，不图功名的思想。这里，诗人以季布、侯赢自比，表达了自己既然请缨就决不负使命的决心。“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明确地反映出魏徵的人生观、价值观。

这首诗在艺术上的显著特色是气势雄伟，意境开阔，诗人善于抓住在历史进程中的巍峨奇观，以粗犷的笔触，一扫汉魏六朝绮靡浮艳的诗风，成功地展示了诗人急欲建功立业的感情世界。魏徵后来在《隋书·文学传序》中提倡一种将南朝的清绮与北国的气质合一的“文质彬彬”的雅体，《述怀》就基本上实践着这一主张。它一方面措语朴素，直抒胸臆，慷慨激昂，与声色大开的南朝诗风相异。另一方面又融汇典语，自铸新辞，对仗妥贴，与理胜其辞的河朔诗风不同。

作者 

魏徵（580年－643年），字玄成，钜鹿郡（一说在今河北省巨鹿县，一说在今河北省馆陶县）人，唐朝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和史学家，因直言进谏，辅佐唐太宗共同创建“贞观之治”的大业，被后人称为“一代名相”。贞观十七年（643年），魏徵病死。官至光禄大夫，封郑国公，谥号“文贞”。葬礼从简。同年入凌烟阁。魏徵陵墓位于陕西省礼泉县。著有《隋书》序论，《梁书》、《陈书》、《齐书》的总论等。其言论多见《贞观政要》。其中最著名，并流传下来的谏文表---《谏太宗十思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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