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从我所在的广东出发,过腹地中原,过京津冀,过山海关,北上,再一路向北,向东,才能抵达科尔沁草原。后来坐飞机,飞长春或沈阳。
长春再往西,沈阳再往西北。
各自都是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停车,推门落地,就是那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地方:
“内蒙古科尔沁左翼后旗。”
假如当时有人跟我聊世界旷远,聊这国的前世今生,聊活着的意义,聊人性三观…“社会你不狠,会被啃得渣渣都不剩。”
只记得老爹说的:“要做过江龙。”
“一人得道,鸡犬沾光。”
在没什么特殊经历的情况下,那个年代的绝大多数父母都是这么教导子女的。
所以那时,我们这些底层年轻人的人生字典都很单薄很贫瘠,翻来覆去就几个词:
“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衣锦还乡……”
如果没啥意外,这将是我们一生的状态:
为一个所谓的铁饭碗,腰膝酸软。
为做个所谓的人上人,忍辱偷生。
直到某一天,突然行至一个语言不通全然陌生却又辽阔无涯的地方,才惊觉:他们自由自在游牧于天地间,饿了,吃炒米吃牛肉干和手把肉;渴了,有牛羊奶有酒有河流;累了,拉马头琴跳安代舞…而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太多太多如草籽一般的人,随风翻卷一生,半点不由人。落到肥处,日子就好过些。
落到瘦处,日子就苦痛难捱。
他们终年劳顿,并将一切归咎于“命”。
至此,父母的教诲、我们行走的社会,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人人深陷其中。为父母的期许而活,为吃苦中苦、做人上人而活,为他人的丈量与尺度而活……麦子和稻子本无太大区别。
一个结局是馍,一个结局是饭。
馍和饭,皆供人饱暖。
它们亦可酿酒,不醉不醒曰“酣”…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和她没有区别。
马有铁(马老四)说:
“人长着脚总能走来走去的,总比种在地里的庄稼和菜强多了。粮食种在地里就哪儿都去不成了,风吹日晒的,生生死死的,只能在地里干挨着。话说回来,我们长了脚又能跑哪里去呢?还不是牢牢的拴地上了,哪里也去不成。”
如果曹贵英不是腿脚不利索的话,一定不会活成“哪里也去不成”,她也能去远方。当年与科左后旗的遇见以及在草原上生活的五年,如今想来也算是一场私奔吧。不是想法不能够,而是曾经的远方已经不再是远方,曾经的底气随时不堪一击。以前总觉得人是为“五斗米”才折腰的,那是不是拥有很多米之后就不用折腰了呢?人生过半,本以为从此庭院深几许,花落雨也闲……谁知一抬眼,昨日重现。海鬣蜥每天都要从陆地奔赴一趟海洋,去时惊涛骇浪,归途悬崖万丈,只为吃上一顿海藻充饥,填饱肚皮,养儿育女。陆鬣蜥很聪明,它会花上十几个小时奔赴火山灰之旅,把蛋下在安全温暖之地。在此,阿米和她的草原大米也祝福所有头脑清醒的朋友:岁寒,加衣,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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