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从我所在的广东出发,过腹地中原,过京津冀,过山海关,北上,再一路向北,向东,才能抵达科尔沁草原。各自都是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停车,推门落地,就是那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地方:假如当时有人跟我聊世界旷远,聊这国的前世今生,聊活着的意义,聊人性三观…在没什么特殊经历的情况下,那个年代的绝大多数父母都是这么教导子女的。所以那时,我们这些底层年轻人的人生字典都很单薄很贫瘠,翻来覆去就几个词:直到某一天,突然行至一个语言不通全然陌生却又辽阔无涯的地方,才惊觉:他们自由自在游牧于天地间,饿了,吃炒米吃牛肉干和手把肉;渴了,有牛羊奶有酒有河流;累了,拉马头琴跳安代舞…而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太多太多如草籽一般的人,随风翻卷一生,半点不由人。至此,父母的教诲、我们行走的社会,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人人深陷其中。为父母的期许而活,为吃苦中苦、做人上人而活,为他人的丈量与尺度而活……“人长着脚总能走来走去的,总比种在地里的庄稼和菜强多了。粮食种在地里就哪儿都去不成了,风吹日晒的,生生死死的,只能在地里干挨着。话说回来,我们长了脚又能跑哪里去呢?还不是牢牢的拴地上了,哪里也去不成。”如果曹贵英不是腿脚不利索的话,一定不会活成“哪里也去不成”,她也能去远方。当年与科左后旗的遇见以及在草原上生活的五年,如今想来也算是一场私奔吧。不是想法不能够,而是曾经的远方已经不再是远方,曾经的底气随时随地碎一地。以前总觉得人是为“五斗米”才折腰的,那是不是拥有很多米之后就不用折腰了呢?如果答案是“是”,那些坐拥很多很多米的人怎么会去了更远的远方?以至于现在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我看曹贵英一样。距离上一场勇敢,转眼已是二十年。
从老家小镇到北上广深,到塞外草原:
“我梦寐以求,不过真爱与自由。”
人生过半,本以为从此庭院深几许,花落雨也闲……谁知一抬眼,昨日重现。
满心悲凉。满眼恨憾。
电视正播放海鬣蜥和陆鬣蜥的一生。
海鬣蜥每天都要从陆地奔赴一趟海洋,去时惊涛骇浪,归途悬崖万丈,只为吃上一顿海藻充饥,填饱肚皮,养儿育女。陆鬣蜥很聪明,它会花上十几个小时奔赴火山灰之旅,把蛋下在安全温暖之地。今天很冷,阿米和她的草原大米愿所有头脑清醒的朋友:岁寒,加衣,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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