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回眸】碧野先生与沙洋“五七干校”

  洋县位于汉江下游右岸,居江汉平原与鄂西北山区结合部,东临汉江,与钟祥、天门隔江相望;西濒漳水,与当阳毗邻;南滨长湖,与荆州、潜江交界;北靠荆山余脉,与掇刀接壤。

  历史古镇沙洋,这里是楚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县级政权――权县就诞生其境内,震惊中外的“郭店楚简”和“中国第一古湿尸”也在这里出土;这里曾是充满硝烟的古战场,刘备与曹操大战长坂后,斜趋汉津口,南宋名将边居谊英勇抗元、血洒新城等历史故事都发生在这里。

  这里也曾创办过规模和影响较大的沙洋“五七干校”。

  “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这就是著名的“五七”指示。

  总部设在沙洋城区的沙洋农场(现沙洋监狱管理局),分布荆门、钟祥、京山、天门、潜江等五县市,是全国最大的劳改农场之一。得天独厚的条件相继被中央部委和省直各单位相中,成为他们创办“五七干校”的最佳选址。

  1968年,中央部委和湖北省来自40余个中央国家机关、部队、大专院校、省直单位的干部,在这里接受劳动锻炼。

  1969年初,沙洋农场管理局按照湖北省革委会的指示,将所属的一农场、二农场、上罗汉寺、周矶、苗子湖等农场全部和黄土坡、范家台农场部分房屋、土地、林木、牲畜、农机具设备等先后移交给中央国家机关有关部委、省直有关单位和部队办干校,而这些农场的原有干部则被安排在钟祥七里湖农场,创办了湖北省“五七干校”第六分校。沙洋“五七干校”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运而生。

  当时,在沙洋创办“五七干校”的中央国家机关及部委有:全国人大、政协、八大民主党派、工商联、社会主义学院、中华职工教育社、统战部、外交部、财政部、二机部、三高(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农林部、石油部、铁道部、中央民族学院、北京外国语学院、024部队(总参三部“五七干校“的番号)、274部队(总后)等。湖北省直单位有:省革委会机关、省公检法、粮食厅、水利厅、林业厅、文联、长办、武锅、大桥工程局、武汉大学、湖北工学院、冶金学院、华中农学院等。共下放干部及家属2万余人。

  “五七干校”的组建,一般首先来先遣小组,经过洽谈、选址、建校等前期筹备后,学员们才身背行李,拖家带口,分期分批地来到沙洋,户口、工资、粮油及其他物资供应关系也一律转到“五七干校”。各干校的学员、家属、子女不管年龄差异、性别不同,都按解放军一样要求,按连、排、班建制统一编队。

  1971年“9.13事件”后,《人民日报》刊发社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要求正确执行党的干部政策,“解放”了一大批老干部和专家教授。随着他们及家属的返城,五七干校也渐趋衰落。1972年底,中央国家机关及各部委在沙洋创办的“五七干校”开始陆续解散。直到1979年2月17日,国务院发出了《关于停办“五七”干校有关问题的通知》后,沙洋“五七干校”才全部撤销,学员被安置,“五七干校”的财产移交、带走或变卖给沙洋农场和当地人民公社,沙洋“五七干校”结束。经历了短则3年、长达7年多劳动锻炼和农村生活的干校学员陆续回到了北京和武汉。

  如今,在沙洋城区周围的小江湖分洪区、湖北省沙洋警官学校旁、李市镇蒋台村、七里湖劳教所等,原“五七干校”所在地,当年那些由“五七战士”自己动手修建的一栋栋简易红砖瓦平房仍在,书写在墙上的一幅幅“毛主席语录”仍清晰可见。虽然随着岁月的流失,那些房屋已变得破旧不堪,失去了往日的容貌,而残迹犹存,物人皆非,但它们却像一个个历史老人,仍向世人讲述着“五七干校”的故事。

  “五七干校”是以劳动为主体,以改造思想为目的而设立的干部学校。沙洋“五七干校”创建初期,因条件差,“五七战士”们劳动和生活的环境都非常艰苦,他们吃的是粗粮小菜,睡的是在破旧不堪的瓦房里用稻草铺就的地铺,往往是几十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而且由于许多人是从北方初到南方,水土不服,拉肚子,身长疮,过了一段时间才逐渐适应。为了改善住宿环境,“五七战士”自己动手建住房,他们搬砖瓦、锯瓦条、砌墙盖房……细嫩的手上打起了血泡。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很快建起了一幢幢红砖瓦房。“五七战士”的生活基本安顿好后,就迅速投入到种树、种粮食、种蔬菜、喂猪等各种各样的紧张劳动中。

  每天大家出工、收工都要排着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路上高唱“毛主席语录歌”。最初大部分干部不懂农业生产,闹出了一些至今难以忘怀的苦涩笑话:开始用牛耕田时,不知道如何叫牛转弯,耕到田头时就对着牛吆喝:“喂,右转弯!”“喂,左转弯!”耕到中途,累了,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就对着牛喊:“牛,你站住吧!”可牛就是不听指挥。有的人把稗草认成了水稻,还将小麦认成韭菜。为了使“五七战士”们尽快了解种田知识,干校组织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小组”,分别住在社员家中,和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向社员们学习种田技术,帮社员们干农活、做家务,为社员们做了不少好事,与社员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沙洋县组织民工到胡集修焦枝铁路,没有车辆,找干校借车,干校全力支持,保证了铁路任务的完成。

  沙洋是沙板田土质太硬,秧用手插不进去,“五七战士”们便用竹签在秧田里插个洞,然后再插秧。有的人年龄大,收割时弯不下腰,就坐在小板凳上,边割边向前挪动。为了实现粮、油、肉、菜的自给自足,“五七战士”们乐于苦累,没有一点牢骚和怨言。还创作了一首《“五七战士”之歌》:“迎着东方初升的太阳,五七战士整装到田间;唱着那丰收的赞歌,歌声在空中飞旋……”劳动之余,“五七战士”们积极开展文体活动,搭起了简易戏台,自编自演《沙家浜》、《红灯记》等革命现代样板戏和小合唱、舞蹈等节目,引得十里八乡的群众纷纷前去观看,还送戏到当地的江汉油田、农场农村慰问演出。

  “五七战士”每天的生活除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外,最大的任务就是学习《毛主席语录》,搞“斗、批、改”运动,搞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搞思想世界观改造。如大批判、忆苦思甜、表决心等活动。一般是晴天劳动,雨天开会,白天劳动,晚上批斗,还要“早请示,晚汇报”,“革命生产两不误”。

  中央、省直各单位的一些干部下放到沙洋“五七干校”后,其年龄尚小的子女也跟随着父母来到了沙洋,他们被安排在干校附近的红卫小学、新灯小学、新城中学、董场中学等中、小学读书。财政部还自己办起了“五七中学”,解决子女入学的问题,老师都是沙洋“五七干校”的下放干部。一些年龄大点的子女也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纷纷来到了父母所在的沙洋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1972年后,沙洋“五七”干校的学员开始陆续回北京,知青也陆续被安排工作,其中有几十名干校学员的子女被招工到了沙洋农场化纤厂、沙洋变电站、沙洋邮政局等单位,其他的都回到了北京。几年后,招工到沙洋各单位的学员子女也先后调回北京,只留下了几位已成家的学员子女,他们深深扎根于沙洋的沃土中,为沙洋的建设奉献了终生和子孙。

  思想改造的重压,劳动锻炼的磨砺,使“五七战士”在沙洋留下了他们挥洒汗水的身影和矢志不移的信念。进入“五七干校”的干部,都是“右派”、“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碧野现代作家,散文家,系中国作家协会驻湖北分会作家、副主席,在十年动乱中,理所当然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1969年碧野先生被下放至沙洋“五七干校”的钟祥七里湖农场6团8连,当地人称七里湖为干校劳动。在七里湖,先生什么活都干过,修水利、放牛、割谷挑草头、捡棉花、连枷打黄豆、建房搬砖洗石灰。先生曾回忆:在沙洋“五七干校”的两、三年中,他不但抵制了狂风恶浪,而且“体健心宽”,以至,连感冒都没患过。更重要的是,通过“五七干校”的生活,学到了书本中难以学到的东西,对以后的创作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散文《我怀念的是牛》就是先生在七里湖干校生活的真实写照。

  1970年春,湖北省“五七干校”秉承“四人帮”的旨意,把省直(主要是省文联干部)的一部分干部转移到仙桃(沔阳)插队落户。已50开外的碧野先生从钟祥七里湖农场来到了毛场公社双剅一队,以经受实际斗争的锻炼,接受思想改造。来到毛场的这些干部,按解放军连、排、班编制为“毛场连”。他们当中,有政坛要人、文学巨匠、社会名流等。归口为沙洋“五七干校”。

  当时,沔阳县在赵西垸也办有沔阳“五七干校”。据曾在沔阳干校的工作过的刘家老九老人回忆,“毛场连”不属于双重领导,与沔阳“五七干校”不相干。笔者是双剅人,曾清楚地记得,黄爹定期到沙洋去汇报阶级斗争思想工作、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参加路线教育大会,都是脚穿一双黄胶鞋,背几张妻子杨婆摊的韭菜饼,都舍不得在船上吃一份2毛钱的盒饭。先生从双剅步行15里到天门的彭市镇后,再搭客轮逆汉水而上到沙洋的。口干了,掬一捧汉江水解渴。

  碧野先生在双剅两年多的时间里,面临条件艰苦、动乱环境的恶劣,从没停笔。住的是草棚,腿痛为防潮,钢丝床下撒满石灰。先生白天同农民一起下地劳动,晚上伏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潜心写作,或整理小说《丹凤朝阳》初稿。

  1972年冬,随着沙洋“五七干校”的解散,碧野先生离开了双剅,回到武汉。短短三年,虽流光一现,对于我来说却一生难忘!

  1982年3月,也是碧野先生回城的十年,先生回乡“探亲”。一处处地方辨认着,细细地寻找着记忆。先生亲切的笑容、贴心的话语、如春风化雨滋润着农民的心。他把农民亲切得像亲戚一样。往事回思如细雨,于是写下一篇语言朴实的《乡居小记》。在先生笔下,《乡居小记》通过一只猫和两只鸡的家常小事,把人情世故,世态炎凉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中的苦辣酸甜,更是耐人回味。

  碧野对江汉平原很熟悉,春种秋收,水稻金黄,麦浪滔滔,棉花过头,瓜菜清香。先生一生中为江汉平原写了大量散文,如《江汉行》、《月亮湖》、《金松滋》、《银公安》、《玉石首》、《红莲记》、《绿色的城》、《荆州漫步》、《汉水滔滔》、《静静的排湖》、《泥泞的小路》、《在江汉平原上》、《汈汊湖的变迁》等。一篇篇经典优美散文,留下先生一串串深深的足迹,留给人们无数美好的回忆。

  沙洋“五七干校”,一段并不遥远的历史,但它在那特殊年代,是一个最特殊的符号。笔者有幸参加了《碧野全集》其《采访笔记》部分、转化成电子文稿的整理。读先生几十本笔记,感悟出先生创作之风:那就是讴歌时代,歌颂英雄,从生活中去发现美,书写出人民需要的作品。

  在整理先生下放在沔阳毛场期间所记录的笔记时,我又一次回到老家双剅,访问了当年同先生一起劳动、生活过乡亲。历历在目的往事,令他(她)们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抒发着乡亲们对先生深切怀念之情。

  离开双剅时,我再一次来到先生曾经住过“牛棚”的地方,虽然景物依旧,却是人事全非。我对着盛开百花的菜园——先生昔日的旧址,对着双剅这片家乡土地和通顺畔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写于沔阳2021年立秋)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关于原国务院直属口平罗五七干校有关情况的调查报告
征文选登| 荣宝斋,我认识的那些掌门人
参观“五七干校”,接受教育。
回忆在“五七”干校接受改造
淮阳这个地方,因为一段历史不应该被遗忘
一所西南边陲的五七干校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