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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袋战争”:没有赢家和输家的战争?

“手袋战争”:没有赢家和输家的战争?

巴黎时间9222,巴黎商业法院院长弗兰克.让丹(Frank Gentin)办公室,两位法国时尚界的大人物——爱马仕(Hermès)掌门人阿克塞尔.杜迈(Axel Dumas)和路威酩轩(LVMH0总裁兼CEO贝尔纳尔.阿尔诺(Bernard Arnault)签署了一份和解协议,从而正式结束了为期近4年的“手袋战争”。

所谓“手袋战争”,是人们对路威酩轩意欲兼并爱马仕,从而引发一场法国两大奢侈品牌间金融并购战的戏称,这当然是因为爱马仕以生产精品手袋著称,而路威酩轩同样也涉足精品手袋生产领域的缘故。

“手袋战争”始于20101023,素来善于趁虚而入的阿尔诺利用法国证交所规则漏洞,在周五交易中利用金融杠杆,一夜间收购了占爱马仕总股本14.2%的股票,从而令自己的爱马仕持股比例从原有的2.8%,一下提高至17%。由于交易日适逢周五,当时法国金融市场管理局(AMF)的监管手续存在漏洞,这让阿尔诺成功规避了增持至总股本5%10%15%时的通报和风险提示,暗度陈仓地“偷袭”成功。

得意洋洋的阿尔诺直到次日(周六)上午,才亲自打电话给当时正在法国奥维涅乡间骑自行车的时任爱马仕CEO帕特里克.托马斯(Patrick Thomas),通报自己的这一“友好”并购既成事实。要知道爱马仕虽是上市公司,但七成以上股份实际上被锁定,能在市场上流通的股份比例并不高,阿尔诺此举一下吞噬了这些流通股份的近2/3,自然令爱马仕既惊且怒。

爱马仕之所以要怒,是因为作为老牌精品品牌和典型欧陆家族企业,他们对这种近乎“不宣而战”的敌意收购,感到是对自己“主权”和产业的无礼觊觎和莫大侮辱;至于为何要惊,名堂就更大了。

阿尔诺是法国第二大、世界第十大富翁,但在金融圈的名声一直富有争议。他被法国《解放报》称为“商界的马基雅维利”,最擅长的就是钻漏洞、找孔子,利用金融杠杆在并购市场上呼风唤雨,经常演出“蛇吞象”的资本魔术,让自己的总资产在27年间戏剧性地膨胀到290亿美元。对此无可奈何的AMF不得不紧急制订出一系列亡羊补牢的措施,在花样百出的阿尔诺面前却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踉跄跟随,补得了旧洞补不了新洞,这种做法被法国媒体戏称为“阿尔诺堵漏”。

阿尔诺有个最大的个人癖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传统精品品牌。如今聚集在他旗下的精品品牌多达60多个,仅手袋、皮具和时装领域就有迪奥、赛琳、路易威登、罗意威、纪梵希等,此外还有鲁提、娇兰(香水),宝格丽、尚美(珠宝),以及唐培里侬、库克、伊甘酒庄、轩尼诗、白马(酒类)等等,被人们戏称为“精品品牌收集癖”,路易酩轩本身就是他在1990年通过敌意收购吃下的,他曾公开扬言,自己最欣赏、也最梦寐以求的两大奢侈品品牌,一个是香奈儿,另一个正是爱马仕,他的亲信皮埃尔.高戴曾扬言,阿尔诺“愿意花100甚至200年得到爱马仕”,而阿尔诺的性格如一位评论家所言“他看中的奢侈品牌总会不惜一切不择手段弄到手”,在此次“手袋战争”前,他唯一一次失手是收购古驰失败,但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在一些投资分析家看来,爱马仕没有道理对阿尔诺的“求婚”如此反感和抵制,因为路威酩轩的销售额八倍于爱马仕,尽管后者盈利能力也算不错,但前者显然更胜不止一筹,如果要“做大做强”,搭上路威酩轩的“顺风车”似乎更划算,况且正如一些观察家所言,阿尔诺虽然在并购过程中不择手段,一旦得手却显得很宽容,他旗下的奢侈品品牌几乎都保持运营的独立性,他本人绝少干预品牌内部事务,这对于一些苦于资金链绷紧和小本经营的老牌“作坊式”精品品牌持有者,甚至是求之不得的美事。

但爱马仕恰恰是个例外。

爱马仕成立于1837年,创始人是德国裔马具工匠蒂埃里.爱马仕,迄今已在杜迈家族手中传承了6代,对于杜迈家族而言,保持这个古老品牌的“血统”,要远比换一大笔钱更重要。

爱马仕起家时走的是全手工小众精品路线,而阿尔诺的精品品牌经营思路却是现代的——通过金融杠杆手段“以小控大”,整合众多精品品牌,并以大工业批量生产的办法制造“薄利多销”的“大众化精品”,换言之,在一般人看来,爱马仕和路威酩轩都是“精品”,但爱马仕经营者却将阿尔诺的品牌视作“大路货”,阿尔诺的长项是把精品品牌“做大做强”,而在爱马仕和杜迈家族看来,所谓精品必须是小众的,“做强”犹可,“做大”是断乎不能苟同的。

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看出这对冤家间的分歧所在:路威酩轩旗下精品,主打产品均价为1400-1500欧元,而爱马仕却高达4000欧元。

说到路威酩轩对爱马仕的觊觎,其实早在阿尔诺染指路威酩轩前就开始了:阿兰.舍瓦利埃(Alain Chevalier,路威酩轩前总裁)曾控股爱马仕达15%1993年,爱马仕谋划上市,和阿尔诺等家族外大股东“友好协商”回购股票,当时阿尔诺刚刚入主路威酩轩,立足未稳,就同意了第五代杜迈家族族长让-路易.杜迈(Jean-Louis Dumas)的请求。

但阿尔诺站稳脚跟后就后悔自己的决定,2001-2002年期间悄悄回购了4.9%的爱马仕股票,此后进进出出,不断套利,持股比例始终维持在5%以下,其目的是麻痹杜迈家族,并等待最有利的并购时机。

2010年让-路易.杜迈去世,杜迈家族找来托马斯过渡,后者成为爱马仕历史上首位非杜迈家族的执行长,阿尔诺觉得有机可乘,于是断然出手。

然而杜迈家族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很快从慌乱和愤怒中回过神来,采取了一系列反击措施。

他们先是一方面警告路威酩轩,要求其降低持股比例,另一方面向AMF投诉对方违规,导致2013年路威酩轩被罚款800万欧元,以及又一项“阿尔诺堵漏”(持股超过5的倍数百分比时强制性信息公示)措施的出台。但阿尔诺一意孤行,继续死缠滥打,并最终将持股比例一路提升至23.2%

2012年,杜迈家族专门成立了一家控股公司,进一步加强了对自家股权的锁定;2013年底,艾克赛尔.杜迈走马上任,扬言“维护杜迈家族对爱马仕的独立控股是我们这一代家族人的使命”,摆出一副对阿尔诺“奉陪到底”的架势。

如前所述,阿尔诺收购一般采用巧劲,特点是利用对方的欲望或对方阵营的分裂或投其所好,或分化瓦解,但自恃“血统高贵”的爱马仕对和路威酩轩合并毫无胃口,而杜迈家族则素以团结著称,家族成员多达72%的股权铁板一块,令阿尔诺无从下嘴。当艾克赛尔.杜迈走马上任后,阿尔诺开始感到,继续僵持下去对自己并无好处,因此开始寻找体面下台的台阶。

据法国《快报》经济副刊的报道,双方和解协议的内容,是路威酩轩减持爱马仕8.5%的股权,使其持股比例从目前的23.2%降至14.7%——杜迈家族所能接受的“外人”最大独家持股比重,是15%,且阿尔诺承诺5年内不会再试图增持爱马仕的股权。此次减持将令路威酩轩实际上退出对爱马仕的“敌意收购”。

对于这次并购,爱马仕方面评价为“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但许多观察家认为,实际上两个奢侈品品牌戏剧性地实现了“双赢”。

爱马仕最珍视的一切经过两年被戏称为“恨不得钻进城堡,并在护城河里蓄满鳄鱼”的严防死守,最终得以保住,这包括家族的控股比例、纯粹而高贵的“血统”,以及在当今社会已变得越来越罕见的,对传统小众纯手工精品品牌的执着坚持。

至于路威酩轩和阿尔诺,固然没能让梦寐以求的爱马仕成为自己收藏柜里最新、最珍贵的藏品,却也并没有白忙两年:他曾宣称仅2010年恶意并购后的头两个交易日,就账面盈利22亿欧元,这或许有些夸张,但和解协议签署后有人“盘点”,他增持-减持过程中净利润绝对已超过28亿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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