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有句老话叫：“前门楼子九丈九，四门三桥五牌楼”。这前门楼子指的就是正阳门，也叫前门、大前门。前门情思，是一直萦绕在老北京人心间的。关于它的故事，是讲不完的。
前门楼子是不是有九丈九？正阳门浴火重生了几次？正阳门的石狮是打哪儿“轮岗”来的？在它身上，发生过怎样的风云故事？
作为国门的正阳门地近闹市，首当其冲，屡遭火焚，五毁五修。如今的城楼、箭楼是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被焚毁后，于1903年至1906年重建的。正阳门城楼占地3047平方米，坐落在砖砌的城台之上，城楼加城台通高约40米，是京城城门中最高大的一座。正阳门为今日北京城内唯一城楼和箭楼俱全的，德胜门只留了箭楼，除此之外，再无城门留存。1915年北洋政府为交通便利，拆除了正阳门瓮城，改造了箭楼，城楼两侧各开两券门，这样的格局维持了半个世纪。1965年地铁开工，门两侧城墙被拆除，1971年地铁修成后，正阳门城楼和箭楼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地铁北面是城楼，南面是箭楼。前三门大街从城楼和箭楼中间一穿而过，路面以下就是当年的瓮城内，整条大街基本就是压着城墙基址修的，而地面以下，则是地铁二号线，失去防守意义的城墙，就这样伴随着北京城的延展，而消失在历史深处。正阳门五次被毁，也是很值得记上一笔的。第一次，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四月正阳门箭楼起火，大约是雷击所致，费银三万两修缮。第二次是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四月二十九日，据说李自成大顺军撤离北京时，不但放火烧毁了正阳门和内城部分城楼，还烧毁了紫禁城的部分宫殿，清朝定都北京后方才修缮。但这说法存疑，李自成应该是匆忙撤离，所毁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第三次是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五月，受正阳门外一处铺面房失火牵连，烧毁了正阳门箭楼和东、西两闸楼等设施，历时四个月修复，费银近七万两。第四次火毁发生在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当时经鸦片战争，国力维艰，银料难支，工部拆挪畅春园九经三事殿三丈六尺的大梁，费银近七万两，历时两年方才修复。第五次是庚子年被毁，1900年6月16日义和团火烧大栅栏，结果引燃箭楼。而正阳门城楼烧毁时间是1900年8月27日夜，起于英军中的印度通信兵在城楼内生火做饭，引燃墙内木料，暗火燃起后整个大楼火起。据目击者说起火的城楼如同一个巨大的火把，半边天都是红的，烧了整整一夜。后在1903年由袁世凯奉旨复建，三年完工。
庚子国变中被义和团烧毁的正阳门箭楼。正阳桥栏杆也有残损，说明这里发生过激烈战斗。图片来自小川一真1901年《北京城写真》庚子国变时，正阳门不是被轻而易举占领的，虽然它的箭楼已经烧毁，但联军攻城时，守卫正阳门的清军劲旅——甘军将士，还是进行了殊死抵抗。当时英军在内应的引导下，从前门东侧水门进了东交民巷，正阳门守军腹背受敌。但眼前是一片焦土的前门大栅栏，身后是象征家国尊严的禁城坛庙，守的是天朝国门，甘军将士明白要怎么做，也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美军接到的命令是占领皇城，则正阳门必须拿下。战斗持续到深夜，双方展开了拉锯战，正阳门几度易手，甘军将士的尸体堆满了登城马道，鲜血洇红了古老的砖石。至今，这些勇士的后人，还在传述英雄的故事。
1900年6月16日义和团火烧大栅栏，结果引燃箭楼。联军进城后，1900年8月27日夜，印度兵用火不慎，又烧掉了城楼。巧合的是，1915年，也是6月16日，开始改造正阳门，瓮城拆除，箭楼改造。而且，1903年开始重建，是袁世凯负责，那时他是大清的直隶总督，1915年下令改造正阳门的，也是他，动工改造的时候他是民国大总统，完工的时候，他已经是洪宪皇帝了。正阳门楼修缮中。高搭杉篙是架子工的绝活。1903—1906年间拍摄
1903年重建正阳门时，却发现没有图纸，这和1889年祈年殿被雷火烧毁重建面临的是同一个问题，当时祈年殿着了一夜，京师震动，结果重修时竟然找不到图纸，翻遍《大清会典》，甚至翻了《大明会典》，也没找到，有名工匠以前参加过修缮，约略知道架构，这才重新搭建出来。所以恢复后的祈年殿“胖”了点。可正阳门年久不修，连这么个明白人都没有，而工部自经庚子国变，从前案卷又遗失无存，正阳门原建丈尺已无从稽考。所以只有按地盘广狭，酌量楼体高低，比照与之类似的崇文、宣武两门，酌量规划，折中办理。正阳门因为是国门，规制较高，城楼旧址面宽为十三丈零六寸，比崇文、宣武两门宽二丈有奇；箭楼旧址面宽十一丈八尺五寸，比宣武门箭楼宽了九尺。为何不提崇文门箭楼呢？因为它也在庚子国变中被轰塌了。最终，正阳门城楼定为自地平至正兽上皮高九丈九尺四寸，也就是从地面到最高点基本就是“九丈九”，箭楼七丈六尺七寸，1906年底修好，这也是“前门楼子九丈九”的由来。另外，新修的正阳门是金线小点金旋子彩画，正脊两端用望兽，九只走兽，没有仙人，抱头狮子打头，这是城楼的特点。其实正阳门城楼原本是七个走兽，重建后为了突出其地位，变成了九个，也算是一种升级了。庚子国变被毁前的正阳门。门前摊位摆满，可谓车水马龙1906年重建后的正阳门。摊位消失了，飞檐上的走兽由七个变成了九个，柱子两侧也都增加了副柱如今，在正阳门城楼和箭楼前，各有一对石狮，其实都不是原装。它们是哪来的？1915年正阳门改造，正阳门城楼前采购放置了一对石狮。这对石狮于1976年到1977年之间，被搬到了箭楼前面，安放至今，如果您去探访，一定别忘了去做个现场对照。这对石狮是哪儿来的呢？据1915年11月29日《时报》报道，石狮是从朝内大街五爷府买来的，作价三千元，石厂运输安放工费三百五十元。当时安设在观音庙和关帝庙之间靠前位置，也就是如今马路中间。说实话，按当时的行市，这对石狮买贵了。果不其然，12月5日《时报》又载，其实不是“三千”，而是“一百五”，还八卦了包工头如何抬价耽误工期，这落差够大的。但奇怪的是，据说北海文津街老北图楼前的石狮也是朝内五爷府的，连运送路线都有，1931年4月20日国立北平图书馆给北平市工务局的公函有明确记录：“迳启者，鄙馆购定五爷府石狮一对，现在启运来馆，相应开列路线清单，函请贵局查照，转令沿途路警随时特予照料。”路线为：“由五爷府启运，走朝阳门大街、猪市大街、弓弦胡同、汉花园、马神庙、景山东大街、后门厂桥（过此处皇城墙豁口）、养蜂夹道。”（引自谢冬荣《漫谈文津街馆区内的文物》）这路线是有点绕，但不走更近的景山前街和金鳌玉蝀桥一线，应是考虑到团城和金鳌、玉牌楼曲折难行吧。难道五爷府不止有一对石狮？除了府门前有一对，王府祠堂或者家庙门前可能也有。如果是这样，1915年正阳门改造从王府买的那一对石狮，更可能是家庙或者祠堂的，那时候王府还没败落到卖府门石狮的地步。但1931年就不同了，此时王府已经变卖殆尽，中路改了工厂，真就不好说了。1906年刚建成时并无狮子正阳门城楼前的五爷府石狮去了箭楼前，那如今城楼前那俩又是哪儿的？是大清门（中华门）前的。中华门于1959年拆除后，中华门的石狮还留在广场，很可能在草坪里“休养生息”，也有说法是安置在了正阳门城楼背面。1976年这对石狮被挪到正阳门城楼前，而原来城楼下的那对，被挪到了箭楼下。为何如此安排？应该是考虑到了石狮的年代。大清门的石狮其实是大明门的，放在正阳门城楼前更合适，五爷府的石狮毕竟只是王府的石狮，还很可能不是府门前的，所以也就放到了箭楼前。如今永定门城楼前新做的那对石狮，也是仿的正阳门箭楼前这对五爷府石狮。梁欣立《北京古狮》一书认为箭楼东西登城马道入口的那两对石狮分别是圆明园和功德寺的。据《清代档案史料——圆明园》记述，当时的确调用了功德寺的石狮，但圆明园的那对没按计划调用。也有说法是这两对小一点的石狮，是由天桥和先农坛拉来。原本还计划从天坛拉一对“望天犼”放到城楼和箭楼之间的绿地里，最终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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