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李开元的《秦崩：从秦始皇到刘邦》

今日重读李开元的《秦崩：从秦始皇到刘邦》，一如当年初读的欢畅，总令人不禁击节赞叹。一方面源于秦末汉初历史的精彩纷呈、魅力无限，另一方面则是李开元的叙述和文字表达确实极为用心。当下常听到让学者走出书斋，去做一些普及读物的言论，然而就市面图书所见，大多仍不脱掉书袋式教材编写型的呆板气质。如何将学术与趣味融为一体，是值得继续探讨与实践的。

司马迁在写作《史记》时，曾深入故地，做实践考察。李开元在写作本书时，又循着太史公当年旧迹，加以寻访。两者虽生于异代，但其用心却是一致。将纸上文字与地面文物加以比对，也是我们当学习的。李开元将刘邦的芒砀山与毛泽东的井冈山比较的这段感怀，着实精妙，分享如下：

历史以成败论英雄，历史学以源流论发展。统一帝国以来的两千年，第一位聚众造反、武装割据而成大业的英雄，是兴起于芒砀山的刘邦，以后接踵其足迹、成就武装割据之大成者，无疑是毛泽东的井冈山了。三十年前，我同学少年，赤子朝圣，步行二千五百里，出广东，进湖南，入江西，沿绵延三省间的罗霄山脉，直上井冈。井冈山山势险峻，起伏纵深，不愧为武装割据的天然良地。“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英雄割据的气势，至今尚在我心中回荡。三十年人生，两千年历史，以山川地理而论，芒砀缓浅，岂能比况井冈高峻；以英雄足迹而论，井冈芒砀，都是龙腾虎跃前的销隐潜藏。一旦风云骤起，天下生变，芒砀山的亡命集团，井冈山的红色部队，竟然能够席卷中国，改朝换代，山河历史，也有灵犀相通乎？

芒砀灵犀通井冈。正是连通芒砀山和井冈山的灵犀。横看世界，历史的转折和突变，也潜藏在连通芒砀山和井冈山的灵犀当中。井冈山武装割据的胜利，是否意味着王朝循环的终结？两千年的艰难课题，依然面临历史的检验。

这本书是李开元秦汉题材的一种，其他如《秦谜：重新发现秦始皇》《楚亡：从项羽到韩信》也十足精彩。有兴趣的话，都值得找来一读。

重读此书的原因，是因为疫情期间一直在读的《史记》。附带，也读了杨照的《史记的读法：司马迁的历史世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这几本书虽然都很精彩，但终究不过更好理解《史记》的伴读物，最关键的还是要反复研读《史记》本身，三家注也要读读。

再读《史记》，总有说不出的感慨，打心底佩服司马迁的妙笔，对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司马迁笔下的历史虽然离我们看似很远，但其中事件背后蕴含的情理却与我们身处的当下没有任何区别。仔细阅读，会惊讶地发现书中的人与事，就在我们周边。果然，天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可言。《史记》是一部伟大的巨著，值得我们终生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