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完《大学语文》的卷子,心里却觉得一丝怅然。人的感情真是很奇妙,从一开始上这门课整天盼结束,一次同学问结课时间,我脱口而出,毫不掩饰自己真实的感受,到现在,想到一张张生动的脸庞和纯洁的心灵,有点儿舍不得。
广州姑娘湛喜第一堂就跟我聊天说,粤语里有很多倒装句,她来到北方,不自觉地把普通话倒装,别人都觉得很奇怪。我送她两本《现代汉语》语法书,不过最重要的就是多说多练了。我告诉她,来北方上学,才能更好地了解故乡,这是一种难得的人生经历。我就很后悔当时选择在西安上大学。
四月,上课路过湛喜他们班,窗外,樱花如林,如红云,映着湛喜的红头绳和青春的脸庞,湛喜在认真地写着什么。真美啊!我想起朱天文说,英雄美人之所以成为英雄美人,当时他们其实是不自知的。青春也是,那夺目的光芒,老天也要让三分!湛喜说北方没有像广州一样大朵大朵的云,有一天我看见天空全是云,上天同云,马上发短信:湛喜,看天!
湛喜他们班,一开始非常乱,把我气跑了。湛喜居然像长辈一样安慰我,说,你永远会遇到喜欢文学,愿意和你聊文学的同学,而同时,你也要面对大部分对文学毫无兴趣的同学,这是你必须面对的现实,如果你还要当老师的话。她给我讲他们高中老师的故事,说了很多很多,湛喜的理解是高中老师从来不生气,而我的理解是他怀着爱,在等他们长大!也让我反思良久。
另一个班的Z同学公然在课堂上说,老师,你别让我翻译古文,我只学对我有用的东西。我也不生气,亦各言其志尔,孩子们愿意自由表达自己的思想,说明他们在我的课堂上很放松,大学不就是不同的思想可以自由地表达吗。有些孩子上课爱说话,但他们并不坏,只是憋不住,这些我在那个年龄也经历过。我讲白居易和元稹的时候,S不停地说话,我默默地走到他旁边,问我刚才讲什么了,S露出调皮的微笑,旁边的同学也善意地等着看他笑话,但他迅速扫了一眼课件,马上慷慨陈词:他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有着共同的文学主张。我忍不住笑了,给同学们说,如果知道我讲什么答对了,没什么,像S这样没听课还能答上来,这也是一种能力!很重要的能力。前天上课,S还在说话,我凝神看了他几秒钟,然后说,你挺聪明的,再有两周就结课了,结课以后也许我们再也没有交集,但我希望你们在这几年都有收获。我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惭愧,微微点点头,良久,说,老师,你是个好人,你会有好运的。
食堂,有个男孩子路过我,迟疑了一下,又倒回来说,老师,我考上了;考上什么?专升本。我才想起去年令人心力交瘁的专升本辅导,一百多人最后只来了十来个,但是你还是要唱戏唱全套。但只这一句,也让人觉得值得。
还有一个男同学,我一直觉得他不靠谱,傻乎乎的。昨天,他跟我聊天说,那都是装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看得书比他们都多,不信,你考我。好,那你就用,“木秀于林”作一首诗吧,小伙子五分钟就做好了。本来是求我办件事,结果开始畅谈人生,我说,通过今天的谈话,我相信你一开始说读过很多书,并且读得很透,谢谢你的真诚,谢谢你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我。
谢谢,谢谢这个春天,在不经意间路过了你们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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