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儿,在对洪叔说起大事来,也只微微抬一下他的头,眼光只敢盯着洪叔的下巴和眼睛之间那一小块地方。
“叔,你拿拿主意,这事究竟咋整?”七儿咬了咬牙,腮帮子上几根稚嫩的胡须跟着跃跃欲试地一跳一跳。
小小的屋子弥漫着呛人的劣质烟草味,洪叔盯着七儿的眼睛:“你看着我。这件事有点难办,你听好了。”
七儿连忙把手上的烟给丢在脚底下,用脚碾了碾,满怀期望地说:“叔,你说。”
洪叔很严肃:“第一,你跟巧儿的事是好事。但你兄弟姐妹多,还有几个哥哥没成亲,要是没有一大笔钱,这事想都不用想,想借,大家都穷,是这个理吧。”
七儿一听,大腿一拍:“正是这个理呢,叔,你说咋办?”
洪叔一点没怪七儿打断他的话:“第二,你说的那个事确实有风险,虽然你的水性我知道,可是欺山莫欺水,水里的事不好说啊。”
七儿一听急了:“叔,我前几天从废品收购站那里弄了个旧汽车轮胎,没事的。”
洪叔一听,抬手想拍,落下来只揉了揉七儿的头:“七儿啊,你想过没有,到那里有几十公路的路,你带着轮胎能走过去?唉!”
一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看见两个烟头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
许久,洪叔一拍大腿:“这样,你穿上一条新裤子去,下水前吹涨气,把两个裤脚扎紧了,再把裤腰扎好。先在水库里试试,一定要稳妥。到了,去找我弟弟,这是他的地址。记住,到了抽个合适的人带个信回来,别让家里人担心。”说着把一个小纸条重重地放在七儿手里,末了只在七儿头上狠狠地揉了揉。
几天之后,七儿独自走了,一路向南,义无反顾。
走之前跟巧儿谈了大半宿的话,就在巧儿家院子里,谁也不躲,似乎把关系挑明了再走的,虽然他们的关系村里人都知道。七儿这一走,就把巧儿的的心都抽走了一半。
一个月,按理说最长时间了,安全到达的都递回平安信,要是给抓住了,肯定关在人民公社,也早就放回来了。偷渡客抓回来就在人民公社关两天就了事。
可是七儿这一走,就全无消息,不光是他家里人,巧儿,洪叔全慌了,全村都吓着了,毕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都说淹了,给人打死了,给人卖了,说的人心慌慌的,特别是巧儿听了这些有的没的,心里更像猫抓一样,火烧一般。
一年的时间又过去了,新的事情代替了旧事,人们在忙碌中总是习惯性的选择了忘却,特别是不好的事,人们总能在贫困中乐观前行。七儿逐渐从村民的话题中远离。
巧儿渐渐地变得寡言少语了,家里人从来不敢跟她提起七儿,就像怕一根干柴投入她的心中的暗火,让它把巧儿的心又煎熬一遍。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上香的事归若儿来操办了,年纪轻轻的她把一套程序办的妥妥帖帖。家里人都知道,既然人不知道的事她是要把它交给神了。
十年过去了,巧儿的兄弟姐妹陆续成家,至于巧儿的婚事,巧儿只是两个字:“不见。”,连第三个字都懒得说出口。
二十年过去了,改革开放生活好了,巧儿的兄弟都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只剩巧儿跟她老父母一起住。巧儿还是习惯地晚上坐在院子里,夏天一般跟父母在聊天,冬天太冷了父母先睡,她还是等到十点过了才回屋。
五十年的时间,在没有病痛的人心中,也就是一晃的事。算起来巧儿也到了七十了,她的父母前年也走了,只剩她一个人依然住在那里,晚上还是坚决坐在院子里。
听说那一带要拆迁,村里人去问过巧儿,巧儿回答:“不拆,拆了他回来认不得路。”
问的人听了莫名其妙,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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