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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氏走向灭亡之路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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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帝国系列目录(1-34章)

西晋帝国(三十五)二十四友

西晋帝国(三十六)陆机入洛

西晋帝国(三十七)石崇斗富

西晋帝国(三十八)贾后治国

西晋帝国(三十九)齐万年之乱


西晋帝国(四十)愍怀太子

元康六年(296年)贾南风之母郭槐病重,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

不久之前,曾有有占卜师认为不宜封广城,故改封为宜城君,但这似乎仍未改变郭槐的命运。她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将女儿唤来,做了最后一番告诫。

待贾南风走上近前,郭槐牵着女儿的手,先是要她全心全意结好太子司马遹,并嘱托道:“赵粲及午必乱汝事,我死后,勿复听入,深忆吾言。

后面这句话是前面结好太子的补充,想必赵粲及贾午素来与司马遹不睦,于是郭槐希望女儿不要再和她们往来。

很快郭槐便去世了,享年六十岁。

曾经的郭槐是个无德之妇,然而到了晚年,或许是她对之前的行为做出了反思,郭槐逐渐变得深明大义起来。

由于善妒,郭槐成了导致贾氏无嗣的间接责任人,两个儿子的夭折是她一生的痛,无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女儿又步了自己的后尘,郭槐不得不为其忧心。

尽管司马遹并非贾南风亲子,但毕竟有着宗法上的母子关系,若二者能够和谐相处,不仅是贾氏之福,也是社稷之福。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郭槐用一生的智慧说出的金玉良言竟被贾南风抛在脑后,在母亲死后她彻底放飞了自我,最终为贾氏的覆灭即国家的毁灭埋下了祸根。

其实贾南风和司马遹曾有过一段蜜月期,虽然司马遹是在杨骏辅政期间被立为太子的,其目的也是杨骏父女希望以他牵制贾南风,但杨骏一党被诛灭后,司马遹的地位尚属稳固,与贾南风的关系也维持着和谐。

究其原因,大概是贾南风偷梁换柱计划的失败。

当初贾南风诈称有了身孕,还准备了产具作为接生之物,后来将妹妹贾午与韩寿之子韩慰祖抱来,充当自己的儿子,并对外宣称是武帝丧期间所生,因此没有公开。

贾南风自嫁给司马衷已有二十余年,此时她已经三十岁以上,但仍未生下子嗣,眼见最后的生育窗口期即将结束,贾南风没有办法,只好行此下策,她希望以这个孩子来取代太子之位。

然而这件事的真相大概率是瞒不住的,当时洛阳城中流传着一首童谣:“南风烈烈吹黄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前至三月灭汝家。

贾谧的爵位是鲁公,鲁国高山巍峨,隐喻贾氏繁盛,三月后将取代司马氏,可见贾南风的阴谋已经人尽皆知。

想想也是,连她的风流韵事都不是秘密,何况是生子呢,这可是国家头等大事。

因此贾南风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尽管很不情愿,但也只能和司马遹和睦相处。

当然,以贾南风的刻薄善妒,她能与司马遹保持和谐,是离不开他人劝谏的,这一时期对二人关系的维护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便是贾南风的表弟裴頠。

裴頠是裴秀之子,之前我们曾分析过,裴秀当初是贾充的政敌清流派的第一代领袖,后来裴秀失势,被赶出权力中枢,因此裴贾两家是有旧怨的。

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而且裴頠年纪尚轻,资历也不深,威胁同样是有限的,再加上裴頠之母和贾南风之母是亲姐妹,二人有着较近的亲缘关系,于是贾南风便开始重用他。

在诛杀杨骏事件中,裴頠立下大功,更是得到了贾南风的信任。

裴頠发现贾南风在骨子里其实是很厌恶司马遹的,于是上表直言,请求提高太子生母谢淑妃的位号,又上奏增加东宫兵力三千人,于是东宫宿卫达到万人。

当时贾南风刚刚夺得大权,不宜再生事端,而太子的稳定便是国家的稳定,裴頠之策确实是一个让天下人看到贾南风维护社稷之心的好办法。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对姐弟间的关系终究还是出现了裂痕。

贾南风虽然表面隐忍,但她对司马遹的厌恶还是令裴頠忧心,而韩慰祖之事更是令裴頠清楚地看到了表姐的野心,为了权势她竟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可谓毫无下限。

思来想去,裴頠感觉贾南风将来会坏了大事,于是他便和贾氏一党中的有识之士贾模及张华商议,打算废黜贾南风,立太子生母谢淑妃为后。

然而裴頠却太过异想天开了,别说废贾后与他本身的利益不符,况且贾南风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一场大乱不可避免。

因此张华和贾模都表示:“且诸王方刚,朋党异议,恐祸如发机,身死国危,无益社稷。

如今宗室诸王虎视眈眈,弄出乱子恐怕大祸将起。

对于张华的态度,胡三省深恶痛绝,他在资治通鉴注中如是写道:“张华处昏乱之朝,位冠羣后而持心如此,天殆假手于赵王伦而诛之也。”他认为张华尸位素餐,死有余辜。

其实这种论点太过偏颇,张华并非不作为,他所言极有预见性,即使贾南风有种种不是,但她毕竟代表着皇权,擅自废后代表着皇权的衰微,后果更加严重,而后来的历史进程也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张华告诫裴頠和贾模:“卿二人犹且见信,然勤为左右陈祸福之戒,冀无大悖。幸天下尚安,庶可优游卒岁。

你们二人仍为皇后所信任,应多加劝戒,安宁几年也是好的。

裴頠见无人支持,只好作罢。但张华的话却提醒了他,若说贾南风能听进谁的话,那莫过于她的母亲了,于是裴頠便去见姨母郭槐,希望她能劝诫贾南风善待司马遹。

郭槐的话还是比较管用的,贾南风收敛了对司马遹敌视的情绪,而贾谧也对他甚为友善。

陆机在《答贾谧》诗中写道:“鲁公戾止,袞服委蛇,思媚皇储,高步承华。”可见当时贾谧甚至对司马遹有一些谄媚之举,虽然很可能只是表面现象,但也能看出这一时期贾氏对太子的态度。

为了加深和司马遹的关系,郭槐又打算与其联姻,让贾午之女做太子妃。

或许贾午认为司马遹成了她儿子登上皇位的障碍,因此怀恨在心,从而在姐姐贾南风耳边进谗言,总之贾南风及贾午都反对此事,最后为太子聘王衍幼女王惠风为太子妃。

贾南风大概是想走一条折中的路线,她为外甥贾谧聘王衍长女为妻,让贾谧和司马遹做了连襟,她认为这样应该也能加深和太子的关系。

然而贾南风还是有些一厢情愿了,王衍的两个女儿中,长女更加美丽,司马遹听说此事后心生不平,颇有怨言,这也为他和贾谧的矛盾埋下了祸根。

另一方面,成为连襟就能加深关系的理论也不能成立,当初裴頠之父裴秀和贾充就是连襟,二人一样成了政敌,贾南风此举不经意间反而破坏了贾氏和司马遹的关系。

不过在郭槐在世之时,她作为维系贾氏与太子关系的纽带,尚能维持着双方脆弱的平衡,当贾谧私下对太子表示不敬时,她也会出言责备。可当郭槐在元康六年(296年)去世后,双方的关系便开始急转直下了。

很快,贾氏和司马遹的关系便紧张了起来了,而贾谧和司马遹在对弈时发生的争执便是双方关系破裂的体现。

当然,贾南风作为一个政治家,不可能完全凭感情行事,否则她也不会取得这样的成就,她和司马遹逐步决裂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权力,司马遹让她逐步感到了威胁。

作为太子,司马遹并不会任凭她摆布,因为东宫有着很强的实力。

当初杨骏之乱时,其主簿硃振提议:“引东宫及外营兵,公自拥翼皇太子,入宫取奸人。

可见太子既有一定号召力,而且当时东宫宿卫也是一支可观的兵力。

后来经过裴頠的提议,东宫实力又得到进一步加强,达到了一万人,这就更不能等闲视之了。

不过彼时司马遹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只要他不为人所控制,一切都还好说,但如今司马遹已经年近二十岁了,他给贾南风带来的压迫感已经远非五年前可比了。想想当初的司马玮,一样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司马遹以太子之尊,若生出异心,威胁比司马玮只会更大。

此儿当兴我家”,当年司马炎的论断历历在耳,贾南风不得不重视起来。

纵观司马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倾向。

他不仅不好学,只知与左右嬉闹,而且也不尊敬师长,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当贾南风密令密敕黄门阉宦诱导他肆意妄为时,司马遹也言听计从。

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不仅以虐待手下为乐,甚至还在宫中开设集市做起了买卖。

然而这很可能只是司马遹的表象。

据《晋书》记载,贾谧对贾南风诬陷司马遹说:“太子广买田业,多畜私财以结小人者,为贾氏故也。”又说他打算依照“杨氏故事”,废贾后于金镛城云云。

虽然《晋书》明确指出他是在诬陷,但这个诬陷很可能指的是后半段,至于贾谧说司马遹在大肆封赏以收买人心,大概确有其事。

据《晋书》记载,“东宫旧制,月请钱五十万,备于众用,太子恒探取二月,以供嬖宠。”可见司马遹预支东宫开支,确实是在赏赐亲信。

司马遹的荒悖行为或许只是一个假象,真实的司马遹正在韬光养晦。

对于贾南风的敌意,司马遹理应心中有数,被立为太子后,贾南风竟不许他与生母相见,这样的人岂会对自己有善意呢?

但是司马遹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只能逆来顺受,当初纳妃时司马遹“欲婚韩氏以自固”便证明了这一点。郭槐临去世前,司马遹那恪尽礼数的探望也说明他的态度。

后来太子詹事裴权劝谏道:“宜深自谦屈,以防其变,广延贤士,用自辅翼。”也表明司马遹身边的人希望他去收买人心。

虽然《晋书》明确记载“太子不能从”,但我想这里指的应该是裴权所说的前半句“贾谧甚有宠于中宫,而有不顺之色,若一旦交构,大事去矣。”即结好贾谧一事。

司马遹并非昏暴之人,他确实做出了一些假象,也在暗中积蓄力量,但终究还是太年轻,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和贾谧发生冲突,最终让自己的韬光养晦之策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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