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怀念

又是一年清明，按照惯例，我们一家仍旧来到乡下的婆婆家祭祖。所不同的是，中午回来后，还要去趟我父母的家。昨晚，我打电话给父母，说好今晚去看看他们。先生很奇怪为什么要在清明回去看看。我对他说，没有理由，我就是想他们了。

我在包里放了一本书，本想一个多小时的路上可以看几页。可是，清明时节的车儿太多，经常堵车。于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不断把车窗放下，让清凉的风儿铺面而来。因为这种折腾，让自己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

来到婆婆家，昏昏沉沉，孩子直接就躺床上不愿动弹了。对于公婆而言，我们是每年唯一都会按时回家过节的孩子。他们像迎接贵宾般，给予了我们高度的重视和热情。我拿出200元，交给婆婆，告诉她，三八妇女节的时候，自己没放假，这是补给的，用来买些小礼品。婆婆忙不要，我告诉她，孩子外奶也有，又不多，自己要是买，怕不合适。婆婆这才收了，她像一个被宠着的孩子一样幸福得很。

其实，孩子外奶下午才能给，我是故意说给婆婆听的，怕她不要。我告诉婆婆，后面母亲节父亲节还会再给。公公在一旁说：“我们有钱啊！”

 

每年的三八妇女节、母亲节、父亲节，自己都会给双方的父母买礼物。后来，发现礼物可能不合老人的心思，干脆就给钱了。又不敢给多，因为多了，老人们是必定不要的。200元不多，是可以接受的。200元不多，可是后面的这份重视，足以让妈妈们兴奋不已。

我们到田野里的爷爷奶奶坟上烧纸祭拜，又回到家里的堂屋里向祖宗们烧纸祭拜。孩子代替其他未到的孩子们，一共磕了十六个头。孩子今天表现很是顺从，磕头虔诚而标准。因为她今年要参加高考，我特意要求她亲自烧纸钱。她把纸钱放在手里观察，居然大声朗读着纸钱背面的英文起来。又仔细观察着正面，忽然惊讶地说：“妈，这上面写的是五亿，一张钱这么大啊。那阴间要通货膨胀了！”我们被她逗笑了。

婆婆做的饭菜相当于家里的最高规格了。海虾螃蟹，猪肉、牛肉、鱼、豆腐、野芹菜等等，我们在他们的要求监督下吃了好多。似乎吃得多，就是对他们为了这顿饭所付出努力的褒赏。临走时，野芹菜、菊花脑、包子、饺子等等，一股脑儿都被放在了车上。他们站在车窗外，留恋地兴奋地看着我的孩子，目送着我们离开。

因为清明，因为相聚，我们怀念着已故的人儿，但也怀念着在家守候着我们的父母。

 

中午到家，孩子上学后，我们便开车来到乡下我的父母家。上车前，我仍旧像去公婆家一样，在小区超市买了好多水果，还有豆奶粉、黑芝麻糊等等。这些是父母舍不得吃的，只要我买了，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吃。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们了。

依旧，我把三八妇女节的礼物200元给了母亲，母亲当然不要。我告诉她，婆婆也给了，两边一样。母亲才收。像以前一样，我感受到了母亲那份因为重视所带来的快乐。六十多岁的人了，好似忽然变得年轻活泼一般。她笑着说，那你就亏了400块了。

晚上是不能留下吃饭的，因为先生的同学从外地回来要聚聚。我很遗憾没在家里与父母吃顿饭。他们目送我们离开了小区，在离开小区后，我让先生把车在路东面的田野旁。我告诉他，爷爷奶奶的坟在东面的地里，我想自己去看看。

于是，我来到了思念的田野里。这片田地负载了我生活那么多的回忆，它让我学会了劳动，体会到了乡情。在自己的记忆里，那么多可爱的村里人仍旧鲜活的存在，似乎从未离开。这片土地如今已经被承包给了养牛场。我极目望去，一条水泥路修到头。我想努力去寻找以前的印记。

 

满目的平缓的青青麦地，零落着很多凸起的坟墓。坟墓旁五颜六色的花儿是那么显眼。我看到了爷爷奶奶的坟墓，花儿是那么多。我想他们，但又不敢去想。把他们放在心底的某个地方，不去动。因为，只要一想，可能自己的心儿就不会安静。他们与我的过去的日子历历在目，那么温暖，

我在这块生活了几十年的田地行走着，依旧浓浓的绿意。我家的地儿在哪里？已寻不见往日的田地，全部被平成了一个整体。阳光，田野，风萧萧。飒飒的春风中，依旧带着冬的寒意。我望着这片熟悉的田野，看着经过的一个个坟墓，回忆着墓碑上应该认识的名字。那插在墓旁的花儿，鲜艳的有多耀眼，可能就代表着想念有多浓烈。

就这样走着，忽然想起，昨天母亲还告诉我一个八十多岁的亲戚也过世了。最近几年，我脑海中的那些老人们一个接着一个都相应过世了。母亲告诉我时轻描淡写，仿佛生活就是如此的生老病死。可是，她的话带给我的却是惊涛骇浪，久久才能平复。

乡亲们生活在我的记忆里，同样我也生活在他们的记忆里。那是一张彼此无法分离的网，纠缠在一起。因为这份记忆，自己仿佛就扎根在了这块土地里，这可能就是乡情。我从来不知道家乡所给予自己的是什么。

在淮安念书五年，五年的时间都是一种在外漂泊的心理。可是，当我回到家乡，即使穿着拖鞋走在大街上，心里也觉得踏实舒服，那么安全，那么温暖。心儿就像湛蓝的天空一样，那么澄澈。又像刚发芽的草儿，那么蓬勃有力。

以前很是奇怪，为什么要设立一个清明节。而如今，我终于明白了，这可能是人的一种需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有的人在不断地离开我们，我们阻挡不了这种生命的规律。一代接着一代，不变的可能是怀念。我们需要一个单独的日子，让这种怀念能够得以释放。在这个日子里，我们可以用添坟祭扫等某种形式寄托自己的哀思。反观生死，就能够在纷繁的岁月里，看到一种清澈的怀念。

 

田野很是凄清，不能久走。我坐着车儿离开了。打开手机看时间，忽然发现人民日报的一个视频《这一吻，太痛了... ...》，纪念的是牺牲的警察，有的才二十多岁。那一个个警察，为了国泰民安，牺牲了生命，留下妻儿，父母。

想到那么多的亲人、乡亲一个个离我而去，又看到这一个个警察为人民牺牲自己。我的泪控制不住大滴大滴的无声落下来。生活啊，该如何对你？逝者安息，生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