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单

晚上十一点半，她发来一张图片，我打开，是她十一月份的收入支出账单。上面每一项花费罗列得清清楚楚：房租2456，吃喝2446，买衣服1447，做头发328，生活用品252，化妆品287，水电费122，交通费300，总支出7637元。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吓懵了，第一反应竟是特别佩服她的勇气：你竟然还敢记账？我多次想要记账，最后记着记着整个人被那些数字扎得肉疼，索性不记了，干嘛非得和自己过不去啊，有些必须得花的钱，记下来看着触目惊心的数字，整个人连呼吸都不会了。

她的账单里，真的是没有多余消费。作为生活在上海这座文化活动泛滥的城市的年轻姑娘，精神文化消费额度是零。也就是说这份账单全是基本生活需求，若要计算恩格尔系数，接近90%，天啦，辛辛苦苦一个月竟然只顾住了这张嘴的吃喝和永远在缺失的睡眠。我大笑她竟然没给精神文化留一点空间，她特别平静地回了一句：“精神文化是需要自己修炼的，哪需要投钱呢？再说我也没忽视个人学习提高啊，你看我每周末都上教堂，还经常听讲座，我也看书听音乐啊，这些精神的东西呢都是免费的嘛。”

是的，或许这就是上海魔都的魅力，基本需求很贵，公共资源优质且免费。就像国际礼拜堂，周末会有布道，有教堂乐队演出，还有一些小咖啡聚会。最重要的是全部免费，还全英文的，不管是学英语，练听力还是学圣经，听音乐，抑或是获得信仰的洗礼，全部在这儿了。当乐队全情地唱着赞美诗，看着教堂高大的穹顶还有身边满脸敬畏的或是低头祈祷的人们，闻着礼台上的百合香，忍不住要赞叹这个城市的可爱。

图书馆也是免费的，书还特多。图书馆比书店好的地方在于书多，不花钱，身边的人都是认真学习看书的而不是去捞一把情怀拍两张美照发发朋友圈儿的。并且图书馆的暖气开得特别足，饮用水还分冷热，从不间断。我看到很多自带干粮的人，啃两片儿面包，接一大杯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真是省钱又省时间。不过图书馆与书店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书店你总能买到最火的书，而在图书馆你永远借不到最火的书。就像刘震云因为两部电影《我不是潘金莲》和《一句顶一万句》火了，这两本书在图书馆的状态一直都是“借出”，我只能退而看《我叫刘跃进》。

想到这些，我觉得她挺有道理的，作为会过日子的年轻人，吃喝上不得不花钱就算了，精神文化不能放松，得多去图书馆和教堂啊。哦，她是给精神文化投了钱的，我记得她买了个爱奇艺的会员，十五块，这是一个月里精神文化消费最大的投资了。除了图书馆和教堂，她还总是参加各种公益讲座，这觉悟不能说人低啊。

不知道一个月7637的支出有没有吓到别人，那些不差钱儿的人，生活水准甩开我们十几条街的人，或者说这笔钱都算不得零花钱的人可以自行略过，反正我是心有余悸。我开始思索哪些花销是可以省去的，衣服？化妆品？头发？是的，只有这三项可以妥协，衣服嘛冬天来了有羽绒服和大衣就好了，咱就求个暖；化妆品，没事儿化什么妆啊，还得卸妆；头发？她是齐耳头发，每月不得不修理，除非就让它疯长，如我这一头乱草，问题是我这头乱草太毛糙，上个月就剪了一大半儿，也得时不时修修。

她是一个贤惠且持家的姑娘，没有购物欲，对包包鞋子口红衣服这些烧钱的主儿们并未有太大欲望。出门不带包，衣服唯一喜欢买的就是袜子，衣服一天穿一套一周是没法儿不重样的。姑娘对吃也没兴趣，一直和我强调少吃，吃点儿好的，所以她基本不吃晚饭，早餐一杯牛奶一个牛油果，很多时候也直接免去。每日伙食最开始给自己的额度是一天不超过50块，一个星期我俩去吃点儿好的。这好的也不过是我们费尽心思找到的一些价钱合适的西式简餐罢了。再后来，标准定为午饭不超过30块，一周我俩去吃点儿好的。

我的姐姐们听了这个悲伤的故事候感慨良久，最后幽幽地来了了一句：“寒假你回来想吃啥我们都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