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①，将以愚之②。
民之难治，以其智③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④；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知）⑤此两者亦稽式⑥，常知稽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⑦反矣，然后乃至大顺⑧。
【考注】①明：明常，明理。如“知常曰明”（16章）。②愚之：教以敦厚、朴实。③智：知见、机巧。④贼：祸患。⑤知：显然是衍文，留之不通。⑥稽式：法式、准则。⑦物：指人们对事物的常规认知，不是指事物本身。⑧大顺：自然，天然，即顺乎伦常天道。
【考译】从前善于运用治国之道的人，不是以“道”教百姓明常知理，而是以“道”教百姓淳朴。
百姓之所以难以治理，乃是因为他们欲望和想法太多。所以用智谋治理国家，是国家的灾难；不用智谋治理国家，是国家和百姓的福祉。
认识这两者并作出正确选择，就是遵循了道的法则，常守住这个道的法则，就是“玄德”。“玄德”好深远啊，它与世俗的认知是相反的，但顺应玄德可以无往而不利。
【导读】本章主要讲为政原则，有三层：先是给出“善为道”的含义，明确政治主张；再是正反两方面分析评价“以智治国”；三是升华主题，将“以愚治国”升华到“以道治国”的高度，“以道治国”就是“玄德”。“玄德”实质是“无为”，而这里的“无为”就是统治者对民众用朴不用智。
【辨读】“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这是理解难点。
“以”是用的意思，用什么？用“道”。因此，这句话实际上是“非以（道）明民，将以（道）愚之”。老子明确告诉我们，“善为道”不是以“道”教百姓知常，而是以“道”教百姓纯朴。
“知常曰明”（16章），“常”是什么？“常”是规律，“知常”的境界不容易达到，加上人之天资有别（分上士、中士、下士），要使民普遍“知常”即“普常”就更难了（比普法难得多），但国不能一时无“治”，怎么办？“愚之”，即使民纯朴。
从韩非子开始，古今几乎所有研究者都把“非以明民”理解为“不是让民众变得精明”，这是把“明”混同于“智”了。其实，在老子这里，“智”始终是贬义的，而“明”则是褒义的，如“知常曰明”（16章）“自知曰明”（33章）“见小曰明”（56章）。因此，我反常规地把“非以明民”译为“不是教百姓明常知理”。
有句侃话说，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一是把别人的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二是把自己的思想装到别人的脑袋里。还有一句说“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就是讲道理”。老子深知“普常”之难，主张不要向百姓讲道、讲理，因为百姓关心的是能不能给自己带来看得见的实惠，不喜欢听任何空洞的大道理，苦口婆心讲道理也不是“不言之教”。看，2500多年前的老子多么明智！
“将以愚之”，老子所讲的“愚”，其实就是质朴、自然的意思。老子希望人们不要泯灭原始的质朴、淳厚的人性，顺因自然，不要被智巧、争夺搞得心迷神乱。
这已经不是老子首次谈“愚”民了，早在第3章老子就主张“常使民无知无欲”。我之所以在“愚”字上打个引号，就是因为它是愚民，但又不仅是愚民，它还愚君、愚圣人，如“绝圣弃智”，它谁都愚，主张天下都不用智巧，因此，它最终不是“愚民”。正如张默生先生所言：“他是愿人与我同愚，泯除世上一切阶级，做到物我兼忘的大平等，这样自可减少人间的许多龃龆纷争。”（张默生《老子》第60页）
“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老子明确提出“愚治”，反对“智治”。老子认为，政治的良劣常系于统治者的处心和行举。统治者机巧黠滑，政风就会颓败，社会道德就会滑坡、沦丧，人们相互伪诈内卷，彼此戕害，国无宁日，民无宁日。
“以智治国”，跟百姓耍计谋，百姓就会跟统治者耍心眼，所谓上行下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故“以智治国，国之贼”；反之，统治者真诚质朴，才能有亲民善民的良好政风，有良好的政风，才会有良好的社风民风，天下才会太平，故“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此两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
这一句，老子将“愚治”上升到“玄德”的高度。弃“智治”、行“愚治”是顺“道”之“稽式”，这就是“玄德”。
在老子这里，“玄德”有两种，一是道之玄德，一是圣人之玄德。道之玄德在于生万物而不始，即“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道者万物之奥”（2、10、51、62四章）；圣人之玄德在于顺道，如本章“稽式”和28章“为天下式”。
最后再强调两点：第一，老子的主张不是“愚民”；第二，老子所反对的“以智治国”不是以“智慧”治国。
【今鉴】以德治国，践行公民基本道德规范
公民基本道德规范：爱国守法，明礼诚信，团结友善，勤俭自强，敬业奉献。简明扼要二十字，既体现社会主义道德体系的丰富内容，又体现历史传统与时代精神的有机结合，易懂易行。
以德治国，政府要发挥示范作用，努力建设诚信政府，打造法治政府和服务型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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