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①?得②与亡③孰病④?
——甚爱⑤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考注】①多:轻重的意思。②得:得到名利。③亡:丧失性命。④病:有害。⑤爱:贪恋。
【考译】名誉和生命比起来,哪一个更可亲?生命和财货比起来,哪一个更珍贵?得到名利和丧失生命,哪一个更有害?
过于热衷名利就必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过分聚敛财富,必定招致更惨重的损失。
知道满足就不会受到屈辱,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遇到危险,这样才可以保持长久的平安。
【导读】本章老子通过把名利、财货与人的生命价值对比,警示世人树立正确的名利观,自重、自爱,莫贪名利。
在思想内容上,本章与第3、9两章高度一致。第3章是从统治者施政角度讲的,“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警示统治者施政过程中不能以欲、以利诱民,那样不仅不能实现统治者想要的良治,相反还会导致天下大乱,告诫统治者秉持“无为”理念,慎用名利激励政策。
第9章及本章老子主要是从个人角度讲的,宣扬了这样一种人生价值观:对待名利要适可而止,知足知乐,这样才可以避免祸患;反之,抱守名利,争名逐利,甚至为名利奋不顾身,则必然会落得身败名裂,下场可悲。
【辨读】“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
老子以设问引导我们思考身、名、利的关系。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这是辩证法。“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9章),老子认为,争名逐利,甚至为名利奋不顾身,则必然会落得身败名裂,下场可悲。
“甚爱必大费”,明代散曲《十不足》,说透世间人的心思:
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
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娇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将钱买下高头马,鞍前马后少仆役。
家人招下十数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买官求得知县位,却嫌官小权势卑。
一攀攀到阁老职,每日思慕做皇帝。
一日面南坐天下,想与神仙下象棋。
洞宾与他把棋下,他问哪有上天梯……
“多藏必厚亡”——“ 眼见他起高楼 眼见他宴宾客 眼见他楼塌了。”(孔尚任《桃花扇》)
《红楼梦》之元春《恨无常》写道: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红楼梦》之《好了歌》唱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
甄士隐解注《好了歌》: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当我们还在为不能买到新款鞋子而忧伤的时候,不要忘记还有人'没有脚’。”做人,懂得知足常乐,才是最大的幸福;做事,懂得适可而止,才能避开危险与祸患。这是本章的总结论。
“知足不辱”,不知足,无限度地争名逐利,势必是忍辱负重;“知止不殆”,不懂得适可而止,势必使自己陷于危险境地。有的人,因为贪婪,想得到更多,却最终失去一切,甚至生命。当我们的欲望大于现实所得的时候,我们就会心理不平衡,继而不快乐,时间久了,困惑和焦虑就产生了。笛卡儿有句名言:“不要让我的欲望,超过我的能力范围”,这就是他永葆幸福与快乐的秘诀。贪求过多是祸,少一丝贪欲便多一份心灵的宁静。
《菜根谭》中说:不求非分之福,不贪无故之货。《诗经》有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即:如果我们不嫉妒他人,不过分贪求外物,我们又会招致什么祸患呢?有这么一个故事:一对友人边说边聊,亲密无间,并肩行走间,一僧人突然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差点撞到两人,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两人奇怪,便问缘由,僧人说:“太可怕了,我竟然挖出了一箱金子。”两人疑惑地说:“挖出金子你会怕成这样?这怎么可能,别装神弄鬼了!”见两人不信,僧人便将实情说给他俩。按僧人所说,他俩果然找到了满箱金子,两人惊诧不已,一边骂着僧人“傻瓜”,一边既兴奋又忐忑地讨论起如何把这箱金子带回去分了。其中一个说:“现在往回拿招人耳目,不如晚上行事。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去取些饭菜,咱们先填饱肚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等他回来,我就拿棒子趁他不备打死他,金子就全是我的了。而回去拿饭菜的那个也在想:不如在饭菜里下毒毒死他,黄金就是我自己的了。结果你猜对了,一人被木棒打死,一人被饭菜毒死,临死前,他们才想起僧人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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